父亲的日子母亲的年

■张燕峰

记忆中，父母亲的性格截然不同。父亲总是温和恬淡，像一杯清香袅袅的茶，而母亲却总是热气腾腾，有声有色，像一把烈焰蒸腾的火。

父亲是教师，面容俊朗，身材修长，习惯在粉笔和书本中寻求心灵的慰藉和精神的愉悦。每到寒假，父亲仍保持工作时的习惯，喝一杯清茶，静静地捧读一本古朴的线装书，有时一时兴起，就挥毫泼墨，酣畅淋漓地写上一段“大江东去”或“小桥流水”，笔走龙蛇，堪称行云流水。这时的父亲，神色平静安详，像一尊佛，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力量。

母亲则不同，说话总是高声大嗓，干起活来更是虎虎生风，拉起风箱来呼呼有声，炒菜的时候铲子上下翻飞，发出嚓嚓的声响，动静大得令读书的父亲直皱眉头。不一会儿，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便端上了餐桌，我和哥哥姐姐大快朵颐，父亲也频频颔首，连声称赞“好吃！好吃！”显然，把刚才眉头轻蹙的不快早抛之脑后了。

一进腊月，父亲仍波澜不惊，照旧喝他的茶，读他的书，写他的字，遇到有趣的文，还把我们喊到身边讲上一篇，有时还逼着我们背上一段，也不管我们是否理解。

而母亲呢，却日日忙碌起来。先煮一锅浓香糯软的腊八粥，又把屋子清扫粉刷得如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买几张簇新的年画贴上去，简陋的屋子顿时焕然一新，处处流光溢彩。然后，把菜刀磨得锃亮，宰杀几只肥肥胖胖的大公鸡，还不忘买上几块红白相间的猪肉，把年货置办齐全了。还要熬几个夜晚，蹬几回缝纫机，一家人的新衣就全部赶制出来，一试，既合身，又漂亮。

在父亲眼里，日子就是一条缓缓流淌在万里云端的河流，天光云影，舟桨帆楫，都是绝美的风景，对俗世烟火的林林总总总却不甚在意；而母亲却对这凡俗尘世充满了炽热的爱，喜欢用如火的热情把生活点燃，把分分秒秒都烘烤得柔软馨香，她把每一天都当作年来过，都当作生命中绝无仅有的一天来过，倍加珍惜。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对文化怀有一种虔敬的热爱，他给予我们的是灵魂的滋养。母亲教会我们的是，对凡俗的人生怀有朴素温暖的爱，这份质朴的热情把每一个平淡庸常的日子经营得活色生香，芬芳无比。

父亲的日子母亲的年，这两种不同的生活态度，是他们留给我们的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让我们既能呵护身体，又不忘涵养心灵，既脚踏实地，又不忘仰视崇高，追求更精彩卓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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