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白玉兰

◎黎大杰

我是花痴，眼睛里可装下全世界所有美丽的花朵。

我又是花盲， 面对满眼绚丽的花儿，只欣赏，从不去刻意记挂它们的名字。QQ动态或朋友圈可以作证， 如果哪天所发内容少了几张应季的花草图片，朋友们都会感到不习惯，免不了或留言或打电话调侃两句。

然而，我对白玉兰这花的名儿却是刻骨铭心的，刻在了内心深处。那是一次文友聚会，一位漂亮的女性朋友说了一句话：“白玉兰嘛， 好看自不必说，只是花与叶儿永不相见。” 瞧这位朋友神情，言语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落寞和忧郁的气质来。当时，我的心就被狠狠地扯了一下， 是隐隐地有些痛的那种。之后，我便认定白玉兰只是春天里一朵高贵而又孤独的花儿，是一种错失或遗憾之花。

而在此之前，我几乎对白玉兰一片空白。后来，在一本书中我又知道了白玉兰还叫望春花。望春花，望春花，我在心底里默念了无数遍， 单单一个望字，就把春天最先盛开的花儿的那种急切心情不露痕迹而又恰到好处地表露出来。是的，瑟缩的冬天禁锢了太多美好的东西，就如厚厚的冬衣藏住无数少女傲人的身材和显山露水的心思。她们只待春天一到， 春心便会如破冰的小溪水，叮叮咚咚地在辽阔原野之上欢腾开来，那种大开大放的彻底释放，才是春天最想要的节奏。

进入春天， 也就一刹那的事儿。白雪在暖阳中一点一点地融化， 清澈、纯洁、透明的雪水浸入大地，流入江河，沿着春天的叶脉进入到万事万物之中，因此才有了生机盎然的春天。我时常将春天里盛开的白玉兰想象成白雪的精灵。白玉兰是春天派出的使者，春天的明媚在一朵朵的白玉兰花中荡漾，满世界都堆着一大把一大把的白净与圣洁。“玉花千队映华筵，胜赏须知异隔年。香透纱窗疑郁烈，影摇庭月斗婵娟。”我想明代诗人文彭对白玉兰也定是喜爱有加，在他笔下，花如玉，香透窗，隔年酝酿而出的窖花香，迷了新月，醉了婵娟。

阳光柔软地照在暖暖的草皮上，几只小蚂蚁在几枚枯叶卷起的身躯里进进出出， 它们把此当成了快乐的宫殿。这是早春的小区院内，我在一株白玉兰树下坐着，仰望着明亮而又暖意融融的天空，完全被白玉兰的白亮所焕发出的光芒笼罩。从冬天开始，我就在注意这株白玉兰树了，什么时候破枝，什么时候打花苞，什么时候冒骨朵，什么时候长出毛茸茸的花芽，什么时候开出第一瓣，什么时候挂了满树的花，什么时候降微雨， 什么时候白玉兰花瓣掉落归尘，我都一一记录在案。

我曾无数次伤逝于那么多白色大花瓣如浩大月光一般坠碎于地，但这无关我对白玉兰的一如既往的钟情。我和妻也曾一起坐在一条铸铁坐椅上，相拥着看一滴剔透的雨珠在如玉的花瓣上滚动，然后目睹玉兰花和雨水一起飘零在草皮上的情景。花儿迟早会掉，玉兰树也要适时开枝散叶，花儿不去，叶就不散。此时我们夫妻都彼此深情地望着对方。“但有一枝堪比玉。” 好喜欢这样的诗句， 妻的名字里恰有一个兰字，我想，这绰约的兰，定是我静好岁月里一块光洁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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