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诗（四章）

□张道发

小母牛

黄昏时分，父亲被他的小母牛拖拽着，去松岗河边。

父亲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跑着喊着，喘喘的声音分明透着兴奋，仿佛是被顽皮的孙儿逗弄那样开心。

小母牛越发欢了，蹦跳着嫩嫩的蹄子踢打泥土，一路发出咚咚的声响。父亲实在牵不住了，索性松开缰绳，一屁股瘫坐在路边的芭茅草上，疼爱地骂着小畜生。

这时，小母牛又欢喜着跑回来，嘴里喷吐着热气，站在父亲面前撒娇地叫唤。

一双孩童般的眼眸里，坐着白发的父亲和一枚橘黄的夕阳。

小野鸭

小野鸭用青嫩的叫声，推开了半河波纹。

整个天空在水底轻摇。

小野鸭推着推着，突然哗啦啦抖开试飞的翅膀，身后的水声拍掌笑了，翅羽在夕阳中闪动水亮的光。

青苇丛里一只老野鸭，稍稍转过肥硕的身子，将另一只小野鸭从窝里拱出来。而刚才试飞的小野鸭，绕了个浅浅的弯，已将微凉的月光驮回窝边。

晚风吹响簌簌的苇叶，仿佛一家人围在一起亲热地絮语。

河岸那边，晚归的农人轻悄悄走过，小野鸭竖起耳朵聆听，同时用喙互相磨着羽毛。

露水落在苇叶上，月光青碧了。

小鱼游过微漾的牛背

暮色浓重了，河边的女人牵一条长长的麻绳，河里只有一个牛头浮在外面。

牛眼里有归鸟的影子掠过，脊背上方的水波一起一伏，不时有小鱼游过微漾的牛背。

偶尔，女人挣直手中的麻绳，水牛懒懒地待在水中不愿起身。牛鼻子很硬，麻绳上的水珠一溜溜滴落下来，一阵水响。

小鱼儿雀跃着银白的身子，水里的牛不动声色，水面上盘旋的牛蝇也急了。

第一颗晚星落在荷叶上，水牛才缓慢地跟在女人后面，细数小路上的野花和虫声，走回村庄去。月亮骑在牛背上。

路两边的玉米叶很快将两个身影遮去，迟疑的牛蹄踢踢踏踏走在土路上。

蝴蝶的脸

鸟雀在大片的青麦上飞舞，这一朵朵轻风吹起的浪花，煞是好看。

麦田旁开花的棠梨树，像是从城里来乡下踏青的俏女人，惹得过路的男人目光游移。

远远近近的油菜花快要开尽了，田埂上一路排开的褐色蜂箱，喝足了蜜，它们在阳光下安静地打嗝。

风很清，河水倒映的村野发出粼粼波光，三五只蝴蝶喝醉了酒似的，趔趄着翅膀，飞向泛青的杂树林。

它们曾数次逆风而行，茸茸的小脸浮动迷离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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