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父亲还活着

●舒佩华

一晃眼，父亲已去世十四个年头了。父亲的一生是勤劳、充实很体面的一生。六七十年代起，他就在好几个部门工作过，还是个小领导，然而，却在他晚年留下了一丝孤寂和遗憾。

父亲和母亲很是恩爱，从没见他们吵过架，所以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是很深厚。然而事不遂愿，母亲在六十岁那年，在长期辛劳中突然去世，留给了我们无限的遗憾和悲痛，父亲更是觉得天塌下来了。

记得母亲刚去世那半年，已退休的父亲，每天仍守着母亲生前劳作的那个的水炉继续营业。听弟弟说，他每天都将母亲的照片揣在口袋里，空闲之余就情不自禁地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轻轻触摸，看看，流泪。

母亲生前，父亲是“自私"的。他总是习惯于母亲乐此不疲地伺候他，比如饭前端饭，饭后打洗脚水等等。你说母亲这一走，父亲突然失去了依靠，他怎么过啊！那时，我已成家，也曾想过把他接到城里来生活，但还未等我们开口，他就坚决地说要留在老家生活，我们只好依了他，有空回去看他。

为了保障父亲正常生活，我们为他请了一位阿姨。起初，一把年纪的父亲还不适应，后来才慢慢习惯。渐渐地，父亲脸上才有了笑容。

后来没想到因父亲请阿姨这件事，却在老街掀起了波澜。有几个好事者经常交头接耳地说八卦，说这阿姨和父亲好上了，并且传得满城风雨。九十年代的老街，还是落后封闭的，人言可畏！这一“桃色新闻"像灰尘似的，吹得我们睁不开眼，更像张黑色的标签，贴在父亲身上，撕也撕不掉。

开始我们是相信父亲的，但每次回去，这些好事者，都会“热情"地告诉我们，说这阿姨，这么大岁数了，还穿裙子，和父亲似乎很“恩爱"，可能她想骗父亲的钱和家中老房子。或许是出于对母亲的感情，或许是为了老房子，渐渐地，我们被这些话洗脑了，父亲的嫌疑，开始在我们眼里放大。

我们开始盘问起父亲烧水炉的账目。其实我们也知道，父亲用煤烧水，哪里会有进账，只不过是他为了方便孤寡老人和打发时间的幌子罢了。

天天起早贪黑，严寒酷暑对于常人来说都很难承受，何况父亲都已七旬了，这么累图啥呢？我们干脆和父亲摊牌，让他熄火关门，弟弟还故意吓唬他说，烧水亏本，劳命伤财，如果再烧，我们就把水炉给砸了！没想到父亲像换了个人似的，第一次愤怒地说到：“你们逼我，我就干脆吃老鼠药算了！"

没办法，我们又只好哄他不要被阿姨的“阴谋诡计"所骗。哪知，父亲不仅替她辩解，而且还赌天发誓地说，如果他们之间有那层关系，他都不是人……父亲的脸气愤地扭曲了，为了证明他们的清白，他把老房子的土地房产证明交了出来。在这之前，我还偷偷在背后做了手脚，让阿姨走。没想到她走后，父亲孤独地大病一场。我后来吓得只好又托人将这阿姨请回。

风波过后，阿姨也开始变化了，她对父亲失去了往日的随和，待遇提高了，但她做事却不认真了。那时，父亲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好在再后来，我们又换了一个母亲娘家村里的阿姨。我们亲切地叫她小姨，她果然待父亲和我们都很贴心。直到父亲去世后，小姨才离开我们家。

孟子曰：惟孝顺父母，可以解忧。时间煮雨，如今随着年龄的变化，我越来越理解父亲晚年的孤寂、无奈和不易。每当我看见夕阳落下时，我仿佛看见了父亲孤独的身影在渐行渐远，我的心充满了遗憾、内疚，追悔莫及。

倘若父亲还活着，我会好好陪伴他，尊重他的任何心愿，让他幸福地安度晚年，我想这或许也是母亲的期望，更是回报父亲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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