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子寒

老屋，的确老了，老的像一张旧照片，泛着黄，残缺不全，昔日靓丽容颜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退，静默无声。然而我知道，正是这老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陪伴我长大，见证我成长，我正是从这里生活、学习、启程走向外面的世界。

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老屋就已经存在了，那时应是新屋。我娘说我的腿短，所以就姗姗来迟了。于是，趁大人不在的时候，我就悄悄地寻找老屋的脚在哪里，但是总是寻找不到它的脚到底长在哪里。在无意间，发现蜘蛛结的网，小朋友的快乐从这里开始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来了铁条、长竹竿、小塑料袋等物品，在哥哥的帮助下，把铁条弯成一个带尾巴的铁圈，再把铁圈的尾巴插在竹竿孔里，若不牢固，就用绳子把它绑在竹竿头上，然后在老屋里在铁圈上缠上蜘蛛网，便大功告成了，可以用来捕知了。

炎热的午后，大人们大多在午睡。知了在树梢上肆无忌惮地鸣叫，这时段也是我们孩子们最自由自在、肆无忌惮玩耍的时候，在大人们的鼾声中，我和弟弟光着脚丫子溜了出来，拿着捕蝉工具，欢快地向树林跑去。

弟弟负责寻找目标，我负责“作案”。悄悄地，我昂着头举起竹竿向知了渐渐靠近，似乎知了知道危险正在降临，停止了鸣叫，我正要往知了身上粘去，弟弟却大声叫唤：“逮到了！逮到了！”我急忙手指放在嘴上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弟弟别说话，知了正要展翅欲飞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铁圈粘套住知了，知了在网中嘶嘶地鸣叫，拼命地挣扎，更加增加我们的快乐，弟弟哈哈大笑，早已吓飞了几个被锁定的目标。

然而，往往一个下午捕获并不多，大概七八只吧，也许是性子急吧，也许是知了太猴精吧，也许是蜘蛛网小，粘性不够吧，总之，归咎于客观原因。于是，就天天盼望老屋快快老去，老屋老了，蛛网也就多了。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期盼中，蛛网多了，老屋也老了。当一群孩子们像我一样缠取蛛网时，蓦然惊觉，我已经长大了，走向高中，走向大学，走向城市，还会像孩子一样用铁条弯一个带尾巴的铁圈插在竹竿上缠取蛛网用来捕知了吗？他们是在重复我昨天的故事吗？老屋默默无语，我知道我的快乐童年将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家逐渐富裕起来了，父亲说来年开春就要拆了。有点太突然了，我一时默默无语，在老屋前驻足，粉白的墙壁，褪尽洁白，斑斑剥落，风雨无情，砖瓦残破，地面凸凹不平，打扫时，或积水或藏灰，哪里还寻觅得到老屋刚落成时的清新亮丽？可还寻觅得到我逝去的或快乐或忧伤的童年。

中学时代、大学时代，基本上都是在城市里度过的，在繁华与喧闹中躁动、浮沉。在外十余年，更觉自己是一个流浪的游子，渴望倚门而望慈母的召唤；自己是一叶漂泊的扁舟，极力寻觅一泊港湾歇脚。西方谚语说West，east，homeisbest！老屋就是home，老屋就是家！走近老屋，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近了老屋，就走近了母亲；走进老屋，顿时拥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一种实实在在的归属感，这才是我的家啊！这才是我生命的根啊！

老屋还是拆掉了。我又要走了，走向城市。但在我心中，它依然真实、清晰地存在，我在老屋里欢乐与忧伤，在老屋里启蒙与成长，在老屋里启程，走向外面精彩的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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