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引发的故事

张俊

这些天，我发现一种不好的现象：上课时，老是有孩子喜欢玩课桌。他们端坐在椅子上，然后伸长手臂，抓住课桌左右边沿，身体前倾，用小胸脯向前一顶，课桌随之拔地而起。

掌控力好的孩子，可以借助课桌的“前腿”前后摇晃。掌控力不好，桌面上的文具便会滑落一地，甚至课桌都会翻倒在地。

一天早读课前，我专门做了说教，告诉孩子们，课桌是用来写字、读书的，不是用来练“大力士”功的。规定他们以后上课不准玩课桌。

可是很快，我发现自己的说教如沙滩上的城堡，被他们一口气吹到了大西洋彼岸。坐我面前的肖冯壬此刻正在我眼皮下将课桌推出去，又拉回来，玩得可欢了！

我毫不犹豫停止了上课。“嗯，我发现咱班有一个大力士，你们想不想看他的表演？”一听说有表演看，孩子们欢呼雀跃，甚至还有人起劲地喊：“我也是大力士，我也是大力士……”

我一个暂停手势，平静了教室里的喧嚣，心平气和地说：“这个大力士就是肖冯壬。我们请他端着桌子到台上表演。”

肖冯壬一脸灿烂的笑容，全然不知自己走进了“灰太狼”的陷阱。

他气定神闲地把课桌搬上讲台，两手分别抓住课桌的左右边沿，稍稍用力，课桌就被抬离地面。台下的同学瞬间笑作一团。我轻轻摇头：“不行，不行，这样可不行！来，再高一点，还要再高一点。”这时，课桌已经被端到了他的胸前，他不得不弯曲手臂，使出大劲儿。他灿烂的笑容逐渐消失，面颊开始发红。几十秒后，他开始紧咬牙关，面部呈现痛苦表情。

台下有同学激动地拍打桌子，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我冷眼旁观。有孩子赶紧坐好，并小声提醒周围的同学，教室里渐渐平静下来。看肖同学体力不支，我准许他放下课桌：“怎么样，大力士？”肖同学摇摇头：“很不舒服。”

我转向其他同学：“孩子们，你们愿意来谈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吗？”有几个孩子“唰”的举起小手。我有选择地请了最正直而又宽容的黄同学发言。他义正词严：“我觉得他的行为不好，他玩课桌去了，就没有好好听讲。”果然给出了我想要的答案。第二个发言的是徐同学，一个也喜欢玩课桌的女孩。“他把桌子搬来搬去，会发出声音，影响我们上课。”“哇，不仅影响自己，还影响别人，看来是不好。”我及时总结。第三个发言的是举手举到发火的曾同学。他一脸认真地说：“老师，他不该玩课桌，课桌是公共财物，弄坏了，我们就不能上课了。”“哦？公共财物要爱惜，言之有理！”最后一个发言的是黄同学：“他这样做没有听你讲课，是对你的不尊重！”

看孩子们对这种行为的认识已基本统一，我抛出下一个问题：“看来大家都觉得上课是不能玩课桌的，对吧？”孩子们朗声回答：“是！”我做出一脸困惑状：“可是刚才我怎么看到有那么多同学在开怀大笑呢？难道同学犯了错，我们就应该这样笑吗？”孩子们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该怎么做呢？”我请了笑得最厉害的罗同学回答。罗同学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她立刻意识到刚才的行为不好，满脸通红地站起来，一言不发。随后，谢同学发言：“同学做错了事，我们应该帮助他。”“是呀，我们一起来帮帮他吧！”肖同学意识到了错误，立刻回答：“我错了，我改正。”

下课铃响了，故事似乎该结束了。但是——

下午教研时，我把这个由课桌引发的故事讲述给同事们听。在我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同事们忍不住哈哈大笑。正当我自鸣得意的时候，张老师却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俊儿，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玩课桌？”“为什么？不是因为听课习惯不好，坐不住吗？”“你错了，他们玩课桌是因为这个桌子太高了，他们端坐的时候不舒服，手臂软。我班以前也是有很多孩子玩课桌，自从我把桌子调矮以后，他们就好多了。”

我万万没想到事故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故事。

晚上，我读到了《道德经》中的这样一段话：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说的怎么就是我这样的教书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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