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小道

我喜欢安静的小路，沙脊街就是这样一条小路。有时在夕阳西沉的黄昏，我会邀上三两朋友，走进沙脊街，徜徉在静谧的沙脊街上。

北海成市，从沙脊街开始。沙脊街是北海最老的一条老街，素有“北海第一街”之称。据说，初建时的沙脊街，“楼馆局院店”林立，是北海最繁华的一条商业长街。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已铅华洗尽，只剩下那条悠长狭窄的小街道了。

每次走在沙脊街那条小街道上，展现在我眼前的往往是这样一番景象：昏黄的灯光洒在沿街的青石板上，没有喧嚣嘈杂，没有车来人往，更没有与它相邻的珠海路老街的高大骑楼。但放眼望去，又处处可见其独特韵味，像小家碧玉，藏隐于闺房。有好几次，走着走着，我便对这条最古老街道的“身世”无端生出许多疑惑，禁不住向这里的老住户们询问它的情况。但是，这里的老人大多少言寡语，对沙脊街的掌故也知之甚少。他们告诉我：老街坊只对脚下这条“与天同寿”的路有感情。我从没听说过有人如此评价一条路，心里越发诧异，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直至后来的某一次，我偶然发现这条路的石条有撬动的痕迹，路边又堆放着许多乱石块，我才顿悟：这是一条“劫后余生”的道路。老人们之所以有如此这番感慨，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这条街上活了过来，希望继续在这里活下去吧。

沙脊，词典上解释为沙滩、障壁岛等，是由于海侵而被淹没于现代浅海之下，呈脊椎隆起的沙带。建在这样的一条沙带上的沙脊街，始建时是从老地名九曲巷处自西往东兴而建的，距今已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了。在这条百年老街里，沿着隐藏无数秘密的昏黄街灯的指引，我和朋友们常常喜欢往深处走去。

在这条小路深处，路面光洁干净，风永远不急不缓地吹着。那些往外伸出的瓦檐上的灯笼，那些如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电线，还有在墙角的缝隙里探出头来的小草，为这灰黑的巷子平添着许多的新趣。每当这个时候，我和朋友常常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转过一个弯又转入另一个弯，有时转着转着，就把自己弄丢在了这条小路上了。

据说，沙脊街的这条小路，在二十世纪末至二十一世纪初，因为改善排水，曾把路中间的石条撬开，挖沟筑下水道。而完工后只把石条草草铺回，在上面覆盖一层水泥砂浆。这里的居民们原以为再也看不到其原来的面貌了，想不到经过多年的踩踏，覆盖在路面的水泥砂浆层被磨掉，路面又渐渐露出百年前的真容。

这世上，有人便有路。路是生活中无比重要的存在。据金文记载，路又称道，指往来通行的地方。在甲骨文中，路则有足至坎中，会达到之意。沙脊街的路，每一块石板、石条都犹如一枚指南针，指向人的来处和心灵向往的未来。记得过去，外婆家居住的小镇也有一条像沙脊街这样狭长窄小的小街道，每次去外婆家小住，我都会跟着表哥表姐们在那条小街道上疯跑玩耍。那时的我，多么羡慕生活在镇上的孩子！我曾痴痴地憧憬，有朝一日，这样的一条小街道也能像北部湾的海水一样流出小镇，“流”向自己生活的村子，成为自己天天可走的路。如今，外婆的小镇拆迁了，那条老街道也没有了踪影。光阴荏苒，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可能再重现，但外婆家小镇的那条小街道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成了我人生中体味和感知到的最温暖部分。

我想，沙脊街，这条被居民们称为“与天同寿”的路，一定是替代了我记忆里的那条小街道，牵引着我回归生活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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