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色彩

鲍双兴

小时候，总感觉乡村的色彩是灰暗单调的，跟着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煤油灯盏里的萤萤火光让夜色下的村庄更显得孤寂。少不更事的我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黑夜里沉睡，偶尔在梦中会有那又香又脆的猪油渣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乡村的夜很寂静，静的能听见花开的声音。最先打破这寂静的是一个传言，传言放电影。之所以成为传言，因为谁也没见过电影什么样。传言布上能看见人，还能动。听到这个消息，天没黑的时候，生产队里的老人、孩子，就抱着自家的板凳，赶到村口的空地，各家的“劳力”也早早地收工，赶到村口会合，瞧个稀奇。夜色渐渐袭来，身后的绿光投射到幕布上，《英雄儿女》四个字出来了，随着情节亢奋落泪，让我深深记住了英雄王成。当影片放完的时候，大家都意犹未尽，依然端坐在那里，片中的细节被一一谈究。大家都翘首期盼着放映员的到来，因为他们让乡村的夜有了声音。

村口的一阵鞭炮声，划破了暮色的晚霞，叫醒了慵懒的家禽们，鸡鸣狗吠此起彼伏。鞭炮声中，“万元户”李老根的脸上像开了花，小心翼翼地抬着脚，挪到了家门口，双手抱着一个纸箱子，最醒目的是“熊猫牌电视机”。这台电视机顿时成了整个村子的焦点，聊的，看的，络绎不绝。李老根家的门槛被踏破了，白天、晚上都挤得满满的人。印象最深的是电视里滚动播放的歌曲——《冬天里的一把火》，时间一长，村子里的人都会哼上那么几句，而费翔的风衣让我记忆犹新。最让我们孩子着迷的是《西游记》，追着看“孙悟空”怎么降服一个又一个妖怪的，电视机上的两根天线，后来也成了我们手中的“金箍棒”，而屏幕上出现的“雪花点”透着童真的无奈。稚嫩的思想里，总是梦想着家里能有台电视机该多好，看看这黑白的世界。

乡村土地上的小草绿了，又是一个春天的到来。春天一来，百花盛开，漫山遍野洋溢着生机。人勤春来早，父亲拆了原来的木头房子，结束了“屋漏偏逢雨”的困扰，盖起了两层的小楼房，最让我幸福的是搬新家时买了彩色电视机。看着电视机里的人和衣服，色彩分明，感觉生活也变得五彩缤纷，走出了“缝三年，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日子。每个夜晚，周边几家的老人、孩子都会围坐在电视机前追着电视剧《渴望》，随着剧情或幸福，或流泪，或痛心，纠结的时候会发出“哎”的一声叹息。现在的我方才知道那距离首播已有几年，但丝毫不曾影响回荡在乡村夜晚天空里的欢声笑语。我有时在想，小山村的春天可能会迟来，但春天从未缺席乡村的土地。

白驹过隙，日子像翻书一样。去年春节回家，真可谓物换星移，“儿童相见不相识”，回家的水泥路变宽了，私家车变多了。门前屋后，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像是梳妆待嫁的大姑娘。液晶电视、家庭影院已不是稀罕物了，通了网的笔记本电脑让人“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村里的孩子已不再围着电视机了，更多的是拿着手机玩游戏。大人们敦促孩子别把眼睛看坏了，没事多出去转转。家乡的山水和景色让我痴迷，在宁静的夜晚中，听着花开的声音沉睡。

也许是生于斯，长于斯，我们的眼中从最初的无色到黑白，再到彩色，五彩斑斓，视而不见乡村底色中的绿。其实眼睛最渴望的是绿色，因为那是跃动在血液里的希望与活力。现在的我们更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乡村的变化与风景，看那绿意盎然和四季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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