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流水辫 （外一首）

□黎耘

一条长长的流水辫

从后脖子越过腰际

走在柳江边的故乡小镇

我少女时代的母亲

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许多后生哥的目光

做梦都想拽住这条长长的辫子

可总是抵达不了她的芳心

只有一个貌不出众的老实人

被她俘虏，成为我的父亲

门前老樟树，鸟儿筑巢成双对

父亲母亲像天仙配琴瑟和鸣

每天，男耕女织，逐日追月

劳作时，她把流水辫盘在头顶

发髻如螺，缠绕满头乌云

时光顺着长长的流水辫流逝

母亲养育了七个儿女

家，这只小船在风雨中飘摇

沿着江水逆流而上

母亲的长辫子是绷紧的纤绳

儿女们一个个长大了

也像船，驶离家的港湾

母亲的长辫子系不住漂泊的帆

她把无尽的牵挂绾在脑后

夜夜枕着，辗转难眠

点亮八十四岁的生日蜡烛

儿孙们环绕在她的身边

生日歌让母亲的脸上龙菊绽放

我发现奇迹，她竟然没有白发

依然是那条又黑又长的流水辫

该颐养天年的母亲却感到很累

那天一觉睡去，从此不再睁眼

大姐最后一次给她梳理发辫

流水辫系不住母亲的百岁寿诞

却系住了儿女们长长的思念

院墙

一道院墙

是一条疆界

我家，在墙的这边

她家，在墙的那边

我种了一棵葫芦

她种了一蔸南瓜

青春的藤蔓很旺盛

葫芦藤攀过墙去了

南瓜藤爬过墙来了

我种的葫芦开白花

她种的南瓜开黄花

她摘了我的葫芦

我摘了她的南瓜

葫芦牵线

南瓜做媒

拆了院墙成一家

洞房花烛夜

我和她说着悄悄话

她说生个女儿

小名叫做葫芦

我说再生个儿子

小名就叫南瓜

是谁？窗外窃听

饶舌的夜风捎走情话

逗乐了众乡亲

笑煞了我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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