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 摄
一
牛屁股村的牛阿三传承了老爸的“酒鬼”诨号,一日三餐少不了杯中物,没一斤53度的三花酒下肚,放不倒他。阿三因为酗酒,常常误事。他娘让他去给禾苗除稗草,酒劲涌起,便躺在田边的树荫下一觉睡到日头压山;他娘让他割两斤五花肉回娘家看望生病的二舅,半道上遇着酒友,喝了个昏天黑地,带去的猪肉,全成了下酒菜。不过,喝了六七成酒的阿三,倒是豪气足、胆气壮,能将晒坪上两百来斤的石磙举起,在地上砸出个深坑。
那年春头,阿三到榴河镇参加表姐的婚礼,喝着喝着就喝高了。忽然洞房里传来尖叫声——闹洞房时,有个叫“花蝴蝶”的家伙趁机在表姐身上乱捏乱摸。这还了得?阿三一酒瓶砸在“花蝴蝶”肩上,大骂:“混蛋!回家跟你妹子闹去!”“花蝴蝶”认得阿三,哪敢招惹?跟几个胡闹的混混一哄而散。
“花蝴蝶”是镇上首富华老板的儿子,声色犬马,每日浪荡。他离开洞房,又盯住了吃罢喜酒要回十八湾村的银凤姑娘。银凤长得像一枝出水芙蓉,“花蝴蝶”早就想采了。他骑着摩托,死乞白赖地绕着银凤转圈,要捎她回家。黄鼠狼给鸡拜年,会安好心?银凤不搭理他。“花蝴蝶”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溜烟驶出镇西。
也活该有事。阿三虽说醉意朦胧,这回却记住了娘的话,赶回村去给柑桔园喷药杀虫。他趔趔趄趄地出了镇西,听见小树林里有人呼喊救命,跑去一看——又是“花蝴蝶”,正搂住银凤非礼。阿三一声怒吼:“天杀的!”“花蝴蝶”见又是阿三搅局,便欺他已有八分醉意,放开银凤,朝阿三一拳打来。阿三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这还了得?他火冒三丈,爬起身来,一把扯过“花蝴蝶”,将他高高举起,“砰”的一声,掼了个半死。
“花蝴蝶”虽然没被摔死,却摔成了瘫子,终身残疾。华老板把阿三告上了法院。
阿三因“防卫过当”,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二
铁窗下的日子真不好受。阿三常常在夜里看着窗外清冷的月,想着家里多病的娘,不知娘被气成什么样了?也常常想起自家的果园,砂糖桔和蜜柑今年该挂果了,病歪歪的娘哪能去打理呀!……
头一年,娘来探监。望着瘦骨嶙峋的娘又添了许多白发,阿三心里直发酸。不久,银凤也来探监,对阿三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这让阿三多少有些安慰:银凤算是个知情明义的女子,没枉费为她坐牢。
第二年,银凤又来探监。阿三发觉她憔悴了许多,一问,才知道她父亲在镇上违反交规,酿成车祸,被压成重伤,自负全责。银凤说,她要去广东打工挣钱,医治父亲,往后难来看望他了……
最后一个来探监的是远房八叔。阿三的娘病危,八叔是赶来作保的。监狱实施人性化管教,同意让阿三回去看娘最后一眼。
阿三火急火燎地赶回家里,娘拉着他的手,混浊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仔呀,当年你爸上朋友家喝酒,喝蒙了还骑摩托回村,半道上摔下冲沟,丢下了我们娘俩。娘死后,你千万莫再喝酒惹祸了啊!”阿三呜咽着,拿过挂在墙上的酒葫芦,跪在娘的床前,在酒葫芦上刻了个“祸”字,声泪俱下:“娘,我记住了……”
第二天,娘咽气了。阿三给娘送终,跪在娘的床前,把额头磕出了血……
三
阿三终于出狱了!阿三在服刑期间,制止了监舍的一次斗殴,立了功,减了刑,提前释放回家。
如今的牛屁股村已经大变样,家家户户种的柑桔丰收了,脱贫了。因为坐牢误了时机,阿三家的果园快荒废了,芭芒、杂树长得比果树还高。一想起那些半死不活的果树,阿三便时常对着酒葫芦叹气:“唉,当初,就因为酒啊……”
见阿三孤身一人,八叔给他介绍个麻脸的老姑娘。麻姑娘见阿三只有一间空荡荡的老屋,先就撇了嘴;再听说阿三坐过牢,吓得赶紧走人。八叔又介绍了几个寡妇,也都没戏。在狱中戒了酒的阿三,自认命中不带桃花运,枉在世上做个男人,便又开戒,成了酒鬼——唯有酒精,才能麻木神经,忘了苦恼。
四
眼下,正是柑桔成熟的季节,缺少劳力的人家,都雇人看守果园。本来,身强力壮的阿三干这营生挺合适的,可谁愿请个醉鬼看守园子?还是八叔见他可怜,便雇请了他。不过,八叔跟阿三订了协议:戒酒,一时戒不了,每餐限量二两;万一果子被盗,损失巨大,用老屋折价作赔。
阿三在果园里搭了个瞭望棚。头三天,滴酒不沾,酒虫子钻心,阿三就想女人,就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唱着唱着,那个妹妹就成了银凤的俏模样。阿三自嘲道:“饿狗想吃天鹅肉哩!”不过,这办法还算管用,意念中的银凤帮他把酒虫子赶跑了。可到了第四天,这一招不灵验了。阿三就想,八叔订的规矩,不是说可以喝二两吗?我只喝一两还不成吗?
阿三沽来两斤三花酒,闻了闻,却又忍住了:他怕一开禁,把持不住,酒醉误事,赔上老屋,岂不成了败家子?他呸了一口酒葫芦上的“祸”字,骂自己是软蛋、王八蛋,望着坠在树梢头的夕阳,又狂吼起那首“妹妹你坐船头”的歌来。
五
月上中天,阿三的眼皮开始打架了。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拨动树叶的“沙沙”声,一条黑影窜进了果园。阿三抄了把砍刀,悄悄摸去,要来个人赃俱获。黑影倒像个酒鬼,踉踉跄跄,若不是扶着树桠,几乎站立不稳。阿三哂笑:这家伙比我这个酒鬼还酒鬼,也配做贼?不过,没等阿三大显身手,那黑影就倒了下去。近前一看:啊呀,竟然是银凤!
银凤双目紧闭,不会动弹。阿三犯难了:妈吔,她要是死了,孤男寡女的在果园里,怎么讲得清楚?他探探银凤的鼻息:嗯,有气!再摸摸额头:哇,烫人!
眼下最紧要的是将银凤救醒。阿三把她抱到瞭望棚里。自从离了娘的怀抱,未跟女人有过零距离接触的阿三,感受到了女人柔软的肉身、奇妙的体香,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银凤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叫喊:“水啊!水!……”
他急忙找出前些天吃剩的感冒退烧药,融在水杯里,灌进银凤口中,然后瞥了一眼银凤曲线玲珑的身子,踉跄着走出瞭望棚,靠在一棵果树下直喘粗气。他只有一个念头:醉!醉个不省人事才好!
阿三醉了,银凤却醒过来了。
看见酣醉的阿三,银凤又惊又喜,摇着他直叫:“阿三哥,你醒醒,醒醒呀!”
六
天亮时分,进园子的八叔摔响了一声炸雷:“阿三!”阿三被八叔扯着耳朵弄醒了,莫名其妙地揉着惺忪的眼睛。八叔骂阿三又泡到酒葫芦里,还招来不三不四的女人。阿三甩甩昏胀的脑壳,分辩说:“八叔,我是醉了,特意醉……醉死了。我是怕……怕收不住心,糟蹋了银凤妹子……”八叔才不相信呢,银凤赶紧走出来发话:“大叔,阿三哥是个好人,为了救我才坐牢的,他不像那些披着人皮的野兽……”
八叔这才知道,阿三是银凤的恩人。他见这妹仔脸色苍白,忙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一问,让银凤禁不住涌出泪水,嘤嘤地哭诉起来。
原来,银凤到广东打工后,每月寄回家的那点钱,哪够付昂贵的医药费啊!母亲迫不得已,借了榴河镇华老板的高利贷。早些天,银凤回到十八湾村,华老板就登门讨债来了。高利贷利滚利,是个无底洞,银凤靠打工哪能填满?华老板要银凤将身抵债,嫁给他瘫了的儿子“花蝴蝶”。银凤死活不肯,华老板就天天登门逼债、逼婚。银凤无奈,悄悄安排好母亲,准备再下广东打工,谁知被华老板的眼线发现了,华老板领着一帮人随后追赶。银凤钻进山沟,逃到了牛屁股村,刚好钻进了阿三看守的果园里。连日来,她疲于奔命,一下子虚脱昏倒了。
“这黑心的华老板!”阿三火冒三丈,操起身边的砍刀,就要上榴河镇去,被八叔和银凤拼命拉扯住了。八叔亮出酒葫芦的“祸”字:“侄仔呀,你可不能再冒失啊!这事,让银凤到政府去告他!”
眼下,银凤有家不能归,这倒让八叔动了心机。他劝银凤留在阿三家里养病。阿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银凤急了,又羞又恼地嚷道:“阿三哥,你是不是嫌弃我啊?”阿三赶紧申辩:“不不不,我是怕,怕孤男寡女的……”银凤笑得花枝乱颤:“我都不怕,你怕哪门子哟!还亏你是……有种的男人呢!这辈子,我是嫁定你了!”
阿三意想不到,她银凤竟然会看上连麻脸女人和寡妇都嫌弃的酒鬼!酒葫芦上刻的“祸”字,也是“福”字呢!桃花运降临,挡也挡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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