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礼 （外一首）

李建荣

过年送啥礼

送礼就送净底子

高粱秆秆扎的大净底子

就是一个团圆的月亮

扎净底子的麻线

扎了一个回形的图案

我送一位老朋友

再配了九个柿子

柿子是乡下院子里树上结的

摆在屋子里地上放软的

净底子是一位老奶奶手工扎的

那一年，她摆了几双鞋垫子卖

我连净底子也买下了几个

老朋友得孙女过新年

一家人围桌包饺子

净底子放中间，上面抹点清油

饺子一圈一圈摆在月亮上面

就像亮悠悠的鱼儿

在月亮里游

新年的笤帚

我走在故乡的街道上

遇见了糜芒笤帚

就像突然相见老母亲

膝盖软了一下

这糜芒笤帚，摆在街角

我看见了的那一瞬

心一惊，这扫炕笤帚啊

让我这笤帚疙瘩打大的淘气鬼

突然就跪在了泾河塬头

向父亲发誓好好念书

我明白，只要故乡故土上

还有人种这古老的糜子

还有人扎这古老的清洁工具

乡土的根就在

多少年来了，又过去了

还有人用糜子做粘面年糕

这一对一对的沉甸甸的黄金

这游子灵魂的小枕头

用糜子的秸秆做扫帚

在这黄土高原上

黄色的或者红色的低矮的庄稼

含着温暖的火焰

将阳光积蓄下来

给婴儿做枕头的糜子啊

给新婚的女子要铺在炕上

让骨盆坐一下的庄稼

对，糜子、高粱、玉米这样的老庄稼

果实都是阳光之光的积蓄

吃庄稼的人啊

要知道这是糜子

大地举起的光明的五色粮

为了肠胃的温暖

你一定要

吃一点这母亲的最细密的制作

年糕——年高——

这就是最好的祝寿糕

在时间，不

在春节——这中国人时间的高峰上

糜子与青稞一样

这是最高的时间

是人最柔软、甜蜜的幸福的保佑

你可记得

这黄土的红血球

才是一个民族的火焰与酒啊

这一个国家的猪马牛羊的谷草与糠

搅拌在泥水中涂抹的细腻的墙

你一生都能依靠的土坯的墙皮

就是我们家的脸面

还有捂在冬菜上的糜草

烧着青砖青瓦的麦草、谷草……

就是这一把糜子芒笤帚

就是这父亲的手绑紧的阳光

握在母亲的手上

扫席，扫毡

让我们睡在温暖干净的土炕上

梦见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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