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海娟
如果真的有轮回,我的前世,一定是那条叫作“蠹”的书虫——银灰色的、没有翅膀又怕见光明的小虫子。
我总是藏在木质箱笼的一角,昼伏夜出,喜爱神秘的黑暗,更喜爱黑暗世界里书籍的芬芳,我用整整一生的时间品尝各式各样的文字,从一本书到另一本书,有一天,我终于因疲惫饥饿而死,那一生,没有书,就没有命。
书吃得多了,满腹经纶,上天便让我此生为人。从小,我就对书情有独钟,以至于,看到带了文字的纸片就欢喜,就雀跃。我可以抵挡来自美食的诱惑,来自好看的花衣裳的诱惑,却抵挡不住一本书对我的召唤。
一本我没有读过的书,哪怕是偷,也一定要一饱眼福。二叔的书我只能偷来读,读完一定要完璧归赵。二叔也是爱书的人,发现书被人偷偷看过,常常要咒骂几天。我心虚,在二叔的咒骂声里低眉顺眼地忍着,一有机会,还要去偷看。
父母是最讨厌我读书的,在老一辈的眼里,读书就是“没正事”,偷来的书也好,借来的书也罢,我必须费尽心思藏好,因此我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心思极重有秘密的孩子。等到母亲让我烧火时,父亲让我放牛时,我便可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读得如痴如醉。我常常把饭烧煳,把牛放丢,常常要挨父母的责骂,我不能按照父母的期望成长,书籍是我戒不掉的瘾,我总是为此自责,却又身不由己。
我还常常在课堂上偷偷读课外书。那时,地理和历史不参加考试,地理老师和历史老师都是新来的年轻人,他们比我大不了几岁,缺乏教课的经验,也不会管理学生。他们认真地板书,卖力地讲解,我把课本放到桌面上,打开,钢笔搁置在翻开的笔记本上,课外书和双手一同放到桌膛里。我假装懒洋洋地向后挺直了身子,假装看着老师认真听课,眼光却一直在课外书精彩的章节中穿梭,双手既可以任意翻页,更可以在老师走过来时及时把书折了页脚,合上,藏到桌膛深处。几乎每一节课我都沉醉在课外书里,老师却一次都抓不到。
参加工作后,我以为可以尽情读书了,备课之余,我把喜爱的书拿出来,坐在办公桌前有滋有味地品读。不想有位老教师乜斜了我一眼之后,去校长那儿告了我一状,校长狠狠地批评了我,说工作期间不能读不相干的闲书。没办法,我还得像地下工作者一般,做贼一样偷偷地读书。
这回,我把书藏在办公桌里,趁办公室没人时,把想读的书平铺在教案下面,上面盖上课本、教学参考书,十六开本的厚厚的教学参考书真的是我的福星。我爱读的书,无论是藏在参考书翻开的书页之间,还是被它盖上半边被压在桌面上,都能像碉堡一样让那些不能登堂入室的书完美隐身。我只要摆正自己的表情,不要泄露内心的狂喜与悲哀,就可以被人当成努力钻研的老师,美美地读上半天书。
一些人的眼里,读书就是偷懒,就是在浪费时间,我无法扭转不爱读书的人的观念,想读书,只能不断地寻找时机。
乡里人的观念,读书当为稻粱谋,读书读到考了学有了工作,就该把书本抛开。婚后,每当我沉浸在书本之中,公婆和老公也会冷了脸,他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本破书,有什么好看的?倘若在读书时偷偷笑出声来或是不小心泪流满面,便会换来一顿冷嘲热讽,最终的结论便是,我这个人,精神不正常。
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的任务,便是相夫教子,便是在做好家务之余好好打扮自己,便是依赖于一个男人,听他的话,伺候好他和家人,把自己的灵魂也交给那个给自己好生活的人。
既然前生为书虫,既然让我转世为人,又缘何,让我生为女人?
一只饕餮的书虫,我离不开书,离不开文字,却又要在拒绝与阻碍中苦苦挣扎,像做贼一样,做那个偷偷读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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