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到春天以前

刘继勇

我要回到春天以前

回到一条河的源头

那时

雪山正在融化

河水开始解冻

母亲驾祥云从天山走来

迎着春风向我问好

我要回到春天以前

回到一条河的源头

那时

阳光依旧温热

河水清澈见底 波光粼粼

母亲正在河边浣洗衣裳

起伏的棒槌敲打出古典音乐

我从错觉中醒来

将身影划进辽远的夜空

回想那些神圣的邀约

试图完整地诉说母亲一生

那时战争来临 战役打响

先人们双双离世

尘世中母亲茕茕孑立

少女的脸布满愁云

背井离乡 艰难求生

那时母亲初嫁

父母的相遇只为生存

吃饱穿暖是唯一企求

连同儿女健康的活着

此后的一生也就丁点希望

很多时候命运捉襟见肘

那时父母相依为命

柴米油盐 贫病交加

但总有些情愫温热岁月

破解着一次次无言的哀叹

那时艾蒿疯狂地生长

粽叶飘香的日子总是如期而至

嫦娥奔月的故事在人间一遍遍

诉说

羞涩的吴刚却拿不出像样的桂花酒

爆竹声一次次地辞着旧岁

新气象难觅母亲敞亮的笑声

那时山桃花正在盛开

面燕燕从窑洞中飞出

母亲的围裙沿着灶锅台弥漫

开来

兄弟姊妹你推我让 有说有笑

那时儿女们渐渐长大

唢呐声声 次第响起

生命轮回 枝繁叶茂

母亲难见的笑容在旧时光里挂满脸庞

父亲是种下那片苹果园几年

后离开的

我也由农村走进城市

打理果园的重担落在母亲肩上

母亲孱弱的身子难以继任

我的苹果园和母亲一体苍老

后来，母亲隔着冬天那场初雪

走了

我错过了与她最后相见

打口棺材入土为安

春风再来化作纸钱飞舞

我与故园渐行渐远

母亲走后没几年宅基地复垦了

从此，窑洞的记忆逐渐模糊

祖屋上长起了谷子、高粱和蔬菜

他们说这些都是沾了政策的光

和平比起战乱是多么弥足珍贵

我行走过很多地方

由农村到城市 再由城市到农村

多么渴望再次回到春天以前

回到河的源头

却发现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还是与母亲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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