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垛子里的童年

王志强

草垛子的时代印记，不管是受时空地域所限还是华夏大地皆如此这般，不管是叹当年苦中有甜还是惜今日繁荣小康，不管是羡儿时的单纯简单还是不愿长大的思绪万千，总是留下那些美好的回忆——

记忆中的草垛子

农村每家每户都有一处存放干草的地方，秋收的时候用来打谷子、脱玉米、晒高粱，刚从地里收回来的农作物都要经过在这里打磨，这个场地乡亲们称作“场”。秋收季节过后，粮食都入了仓，这里一般只剩下干草，有的人家还要晾晒柳树枝叶等，这些草料是马、牛、羊等牲口一个冬春的食物。

草料的堆放很有讲究，先用木椽搭好底座，与地面保持一定空间，用来通风，然后一层一层将糜谷、玉米的秸秆堆起来，要压实但还要留有一定间隙，防止潮湿。堆起来后有的四方四正像个城堡，有的半圆状像个蘑菇，有的没有规则远看像块面包，这就是草垛子。山区的情况不大清楚，草滩区的人们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从草垛子堆的大小、多少，能够判断这户人家当年的收成；从堆放的干草种类，能够知道这户人家有哪些谷物；从堆放得整齐与否，能够看出这户人家的爱好程度。

记忆里的草垛子，存续了二十多年，是孩提时候常常光顾的地方。农忙的时候，大人们都到地里忙活，小孩子们最喜欢到草垛子里玩耍，相当于现在孩子们心心念念的游乐场。那时的童年活动比不得现在多彩丰富，但草垛子里的小世界足以满足每个小孩子的小心愿。

现在，随着农村居住人口减少，部分农田撂荒，而且伴随着机械化进程，充当劳力的骡马驴牛减少，加之人们以青贮方式储存草料，草垛子已不好找，有的地方消失得没了踪影。

天真无邪的童年

农村孩子的童年比不上城里孩子的优越，但欢乐并不逊色。平淡的小游戏足以乐翻天，下河摸条鱼能炫耀良久，吃根冰棍就幸福满满，这就是童趣；一个微小的满足就永生难忘，这就是童年。草垛子里留下了太多的童趣，勾勒起令人向往的童年。

也许你还记得，放学后写完作业、做完家务的快乐时光，三五成群奔向草垛子做各种小游戏。有的捉迷藏，有的顶膝盖，有的过家家，有的凑在一起躺在草堆里吹牛、谈理想、侃大山。耍的最多的应该是捉迷藏和顶膝盖，这也展现出草滩区人的好斗、勇敢和坦诚。捉迷藏不仅考验捉的侦查能力，也能体现藏的本事技巧。有时候藏得太隐蔽不被找到会困得睡着，有时候找不到藏的伙伴着急得放声大嚎，直到藏者没了耐心自己跳出来骄傲地宣告“你输了”，那种得意的心情、开怀的大笑，成年后想起来还暗自高兴。顶膝盖其实比较危险，双臂盘起，单腿着地跳跃攻击对方，以对方双腿着地或倒地决定输赢，不仅考验平衡水平还要看身体素质。如果玩得激烈了，则会引发“群体战”，大家分成两派轮番上阵，大战几个回合累得气喘吁吁，便一头栽倒在草垛总结战果。好耍的游戏还有很多，一幕幕仿若昨天，如今聊起依然回味无穷。

也许你还记得，大人们在地里辛苦劳作，孩子们吃完晚饭仍无睡意，借着皎洁的月光来到草垛旁，刚割的青草还透着田间的芳香。那时的秋季总是天高云淡，日夜也均匀不短不长，柔软的草垛子白天可以当蹦蹦床，夜里也能躺卧温暖如炕。在草垛子这个小世界里，大家忘却了喂猪喂羊的疲劳或被大人刚刚训斥的难过，欢声一片。蹦一会儿唱一会儿，要么背古诗成语，相互比赛，累了就躺在草垛顶上仰望星空，吹着风、听蛙声、数星星，直到大人们呼唤方才恋恋不舍回家。

也许你还记得，冬季的暖阳光芒四射，照耀着黄土高原每一个苏醒的村庄，炊烟袅袅，鸡鸣狗叫，早起的人们匆匆到场上搬运草料，开始喂羊驴马牛骡子。一早上大人们多半忙乱于草垛和圈舍之间，安顿好了所有牲畜，方能回屋里喝碗水、抽袋烟、歇歇脚，这才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早饭。日落西山的时候，绯红的晚霞映衬着这样的场景再次重现于每家每户。直到夜幕落下，万籁俱寂中的草垛子见证过白天的繁忙，默默独守着万家灯火。

憧憬丰收的喜悦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农民辛苦一年下来，最欣慰的是谷仓里堆满新添的粮食，场上的草垛子敦厚而殷实。所以每逢春节贴对联的时候，场上和草垛上一般会贴有“草垛如山”“五谷丰登”之类的祈祷话语，寄予人们对丰收的渴望和期盼。

春天万物复苏，小草的嫩芽冲破酥软的泥土，青的泛黄，柳树在春风沐浴下，犹如亭亭玉立的少女，摇曳着迷人的身姿。辛劳的人们开始在田地里作业，掏茬子、打茬子，拾掇牲畜圈舍里的积粪送往地里，大家有的施肥、有的犁地、有的播种、有的覆膜，种完张家的再种李家的，搭伙做营生，邻里相帮，有说有笑。此刻人们的目标和愿望都是一致的，春夏的辛勤播种、浇灌，希望秋天能有好收获。春种秋收，中间要等待一个漫长的过程，这期间场上的草垛子开始慢慢减少，到了夏季有了新鲜草料，牲畜们就不再吃草垛上的“过期食品”，剩余的干草要被提前收拾干净，好为存储秋收的果实做好准备。

随着季节的更替，草垛子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辛勤的人儿脚步不停歇，自足的小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大家都期待着“十里西畴熟稻香，槿花篱落竹丝长，垂垂山果挂青黄”，期待草垛如山、粮谷满仓，一年更比一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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