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写给妈妈

也许是人老话就多吧，现在的您愈发唠叨了。那些有关东院大婶、西邻老叔的日常细碎，您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我用了几个“嗯、啊、呀”之类的语气助词，显然是无法应付得了您的情绪高涨，就像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您过了60岁之后，同样的话总要重复好几次。您说自己上了年纪，很多话说过就忘，于是只能再说上几遍，让人生厌也没有办法。此时的您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门口掐豆角。您的手指沾染了豆绿色的汁液，指纹被浸泡得像是细长的绳子勒出的痕。您用余光瞟我，发现我正在看您，于是，就把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以前您可不是这么唠叨的。翻看旧相册，我完全不能把照片里那个清秀婉约的女子与现在喋喋不休的老妇联系在一起。是什么改变了您呢？你们这代人年轻的时候都应该被称为女神，青春和阳光的美是用不着任何滤镜和美颜的。你们有知识，也有文化，个个都和林徽音一样。在大城市长大的您，因际遇去了农村生活，却根本搞不清韭菜和小麦，也搞不清怎么晒被子才能让它变得温暖，更搞不清怎么和小贩讨价还价才能省下一角零钱。幸好，有了时间这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女神也可以修炼成女汉子。几年以后，您成了田间地头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挣下的工分和大男人们一样多。我知道，这都是您不服输的性格促就的。回娘家探亲时，您一手抱着我，一手提着大包小包，挤过人山人海，一脚踏上火车的那股子冲劲，让我相信母亲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物种。

成长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在幼年时体弱多病的我身上得到了诠释。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于我是家常便饭。用那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驮着我深夜往医院赶，于您也是家常便饭。您在输液室里喂我喝退烧药水时，微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了下来，您腾出右手把它们塞回到耳后，看我嫌药苦，您就冲我笑：“喝了药，病才会好哦。”我瞧着您的脸，发现您其实还挺好看的。

您确实是个美人，只是岁月还是伤害了您。您一天天变老，一天天变得啰嗦，一天天变得更坚强。您可以一个人背着超过自己体重几倍的行李去异地看我，您会做任何一道我喜欢吃的菜，您会教您的孙女解我都看不懂的方程式，您说话永远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只有在被我追问您昔日的恋人时，您的眼神才会闪烁出十七岁少女的柔弱光芒……

岁月从不败美人，至少我认为您是最美的。相信我，风风雨雨总会过去，我会一直守护在您的身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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