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沟·那溪·那人

鱼福昌

沟的出现有点突然。从坦荡如砥的塬面望去，只见静穆的田野、逶迤的远山，而难窥沟的影踪。只有那条柏油路会在不经意间把她推到你的面前。

于是，你会惊诧她的清幽，她的恬静，她的散淡。

柏油路如一条黑色的绸带，从东面的塬顶飘然而下，把你引领至沟的底端，或走动或驻足，或远观或近瞧，你尽可对藏匿于渭北高原里的这条沟做一番全方位的探视。

沟南北走向，东缓西陡，深而宽，幽而静。深秋的阳光纯净而优雅，像一位慵懒的女子，把她温和缠绵的目光投向沟里。东面缓坡上的油菜和麦苗儿嫩嫩的绿绿的，泛着鲜活的光亮。要不是高处那些散落的已褪去盛装的树木和路边枯黄的野草，你真的会以为这会是明媚的春天呢。而沟的对面似乎显得有点荒凉，褐色的蒿草和灌木覆盖了那面陡坡，零散的几棵如白杨一样挺拔的乔木，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倒是临近沟底的缓坡上生长着一大片茂密的芦苇，在明净的秋阳梳理下，显得白莹莹、黄亮亮的，给这儿平添了几分妩媚和秀丽。

沟底是一条小溪。溪水如顽童一般，闪动着清澈的眸子，裸着白花花的脊背，把玩着各式各样的鹅卵石，唱着欢快的歌儿，蹦蹦跳跳地向前赶路。一排虽已落叶纷飞但仍不失高大的杨树坚定地守护着她。小溪招来了四五位农家女子，她们蹲在溪边，洗着衣服拉着话，并不时地喊着不远处戏水的小孩。还有两三头牛儿，也奔溪边的草儿来了，虽然草已不再鲜绿，但仍吃得十分专注，如同在田间干活一般。

奔流的溪水、浣衣的妇女、吃草的牛儿，使这道本显荒寂单调的沟多了份灵动和生气。如果顺着溪流向南仔细望去，会看见几处农舍隐约在远处的塬脚下，树木似乎也多了些，还不时传来几声鸡鸣。如果再早一个多月，这儿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唐朝诗人孟浩然《过故人庄》所描写的景象一定会再现吧。

也许正是为了寻找这样一处静谧清爽之地，使疲惫的心得以休憩，躁动的心归于宁静，两个看上去显然是来自喧嚣闹市的男女出现在这儿，他们跃过溪水，爬上河堤，手挽着手，踩着厚厚的落叶，走向那片在秋风中摇曳的芦苇丛。掀倒一片芦苇，俩人依偎着躺在上面，芦苇的清香立刻弥漫于胸，吸了一口又一口，仿佛要把这些清香之气全部吸纳于胸。抬头看天，碧空万里，心儿似乎也和天空一样澄澈高远了。风渐渐地大了些，杨树梢上那些未落的黄叶，在风的伴奏下，像无数只蝴蝶悠悠然翩翩飞下，然后又躲在大地的怀抱中看伙伴们起舞欢雀。四周的芦苇也像身着一袭白裙的少女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了。闭上眼睛，清香沁脾，风声沙沙，心随风吹、随叶飘、随溪水流淌、随蓝天逍遥。大自然不可言喻的美妙神奇感应着冲击着俩人的身心，他们久久地躺着体味着，似乎已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了……

太阳悄悄地西移，西坡的暗影渐渐地扩大，夕阳一一吻别沟道里的草木溪水生灵后，也开始收缩起了她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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