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的兴衰

□贾登荣

以前，老家的生产队有一座建在牛圈旁的磨坊，供家家户户碾米、磨面之用。

那时节，人们碾米磨面的时间相对集中，往往都是在生产队开仓分配小麦、玉米、稻谷那段时间，以及春节临近的腊月中下旬。其余时间，家家户户零星碾点米、磨点面，都不在集体的磨坊进行，而是在自家用碓窝舂米，用人工推磨磨面。

当年，生产队饲养了六七头耕牛。新麦分配的日子，恰好是农忙时节。每天，天边刚露出霞光，牛儿就要去耕地犁田；夕阳西下时分，才拖着满身疲倦归来。人们白天要出工，忙着抢收抢种，只有晚上有点空闲时间，因此，人们会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把分到手的小麦加以研磨。

当牛儿们回到牛圈吃点青草，稍稍休憩片刻之后，人们又会让它们出工了。先是挑选一头年轻健壮的牛儿牵到磨坊里，套上枷担，蒙上眼罩，开始拉碾磨面。当这头牛累得喘着粗气，又牵出一头牛替换……磨坊里，人的喝斥声、牛儿无奈的嘶叫声，通宵达旦地响着。那天晚上，当一户姓张的农户将磨好的面粉收拾妥当，另一个姓盛的农户又把小麦倒进磨子，给牛套上了枷担子。

牛是聪明的，它知道自己的使命。一旦枷担套上，就会自动行走起来。不过，这一回却有些例外，当枷担子套上以后，牛似乎没有感觉，半天也没有反应。盛家的人拍了拍它的屁股，示意牛走起来。不过，就在人的手掌接连拍了两下后，牛儿倒下了，嘴里喷出白沫。看到这情况，盛某慌了，急忙对着与磨坊一墙之隔的生产队长家大声喊：快点来哟，牛病了！快点来哟，牛倒了……

这次死牛事故发生以后，生产队召开大会宣布：在小麦分配后的十天里，生产队每天留一条耕牛，不下地犁田，专门负责为家家户户磨面。每家每户磨面结束后，关闭磨坊，只有生产队宣布重新开放后，才能使用磨坊。有了这项规定后，死牛的悲剧再没有出现了。

农历腊月，是农村中一年最清闲的季节，耕牛这时节也处于休整阶段。为了让家家户户备足春节的米、面，生产队通知启用磨坊。生产队的决定一宣布，马上有人赶往磨坊，抢占住碾子或磨子。为了争第一，平时友好的邻居，有时争得面红耳赤；平时关系就有些紧张的农户之间，为了争抢碾子、磨子，甚至大打出手。磨坊里，一天到晚，人的骂声、牛儿的叫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镇上办起了农机站，购买回机械碾米机、磨面机。很快，农机站门前排起了长队。原始的磨坊，慢慢无人问津了。碾子上、磨子上，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附近农户的鸡鸭，在上面蹦蹦跳跳过后，留下一堆鸡屎鸭粪。过了几年，生产队将碾子、磨子肢解掉，用来砌堰塘堤坝。

磨坊那里，从此留下一片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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