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哲思

麦 坤

小满，应该是节气名里，较多被选作人名的一个。确实，小满，比起立春、惊蛰、夏至、大暑、处暑、霜降、冬至，更像一个人的名字。当然，春分、白露、秋分、小寒、小雪，也很适合用在人的名字上，但比起小满的安然平和、淡然自喜、未来可期，它们就显得多了一缕寒意，少了一份亲近之感。而所名即所期、顾名而思义，既然选小满为名者众，证明小满确实带给人们更多的思考和期许。

曾经欣赏过一组征集照片，是一群都叫小满的人的肖像照，每张照片里的那些脸庞，都漫开浅浅的微笑，眼眸里的光，透明、纯净。其中有一张，是一老一小两个小满在一起照的，两人年龄差距超过60岁。老者坐着，舒适地背靠藤椅，四肢舒展；年轻人站着，弯腰俯身，把脸贴在老者鬓边，青春洋溢，欣悦无限。两张相差数十载岁月的脸，都满是笑意，在皱纹里，在细细的绒毛上，在丝丝的白发上，在弯弯的眉眼间……这就是恬淡的满足，人如其名。

时至小满，在北方，小麦灌浆饱满，开始走向成熟；在南方，雨水增多，溪河水量渐丰，一般汛期未至。此时，万物生长进入蓬勃期。稻田里的秧苗挺直了身躯，夜里扛一把锄头在田间“看水”的农人，在万籁俱寂之中，应该可以听到一递一声的拔节号子吧？菜地里的豆角、青瓜、南瓜、茄子开出花来，小露峥嵘的子实很快就在几个晨早与夜夕的交替中丰满起来；花园里的绣球先是萌出小如芝麻的绿色花瓣，此时已染紫着红，只管把身子膨胀起来，把整个花朵撑成一个个饱满的圆，在绿叶之上用一张张圆脸向着阳光娇憨地笑着；曼陀罗则不然，密集的“小铃铛”沿着树冠不断地冒出来，却只管把脸儿朝向大地，藏起所有的娇羞。

多么好的时光，多么好的氛围，每一个生长都已有所成，却尚未停止成就的脚步；每一片阳光都已灿烂，却尚未炽烈灼人。我疑心万物在此时都已顿悟：小得盈满，满而不盈，满而不溢，满而不损，所以，就这样在充足而善意的阳光中放慢生长的脚步，把每一片叶子的弧线长得更婉转流畅，把每一颗子实的身体长得更饱满多汁，把每一朵花儿的姿态长得更灵动娇娜，随着夏日里渐渐拉长的午后辰光，踩下一个一个属于夏的足迹印记，映出一帧一帧属于夏的时光掠影。

听说，小满时节品茶，以白茶为佳。于是，在阳光充足的窗边，半垂帘栊，选一只透明的杯，冲泡出淡淡的茶汤，看那青白色的叶儿在杯中舒展、舞动，然后饱满、直立。每一根茶芽都像一个飞天的少女，通身的白色绒毛如仙羽飘曳，在淡黄色的茶汤里飞向她们所沉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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