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派记者 南 方
“老家日照大型人物纪实报道”之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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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8日李木子在利比亚战地采访。
□李木子简历
李木子,1987年生,山东省日照市莒县人。2009年毕业于北京国际关系学院英语系,2009年7月入职新华社新闻摄影部。2011年8月底赴埃及任新华社开罗分社摄影记者,在埃及拍摄的图片《游行示威中的少年》于2011年10月获美国《国家地理》全球摄影大赛中国赛区三等奖。2011年9月至10月间,赴利比亚采访40余天,记录卡扎菲王朝的覆灭。2011年12月至2012年1月,赴叙利亚采访 30天,记录动荡的叙利亚局势。他在利比亚拍摄的图片作品《卡扎菲身亡》于2012年3月获第八届国际新闻摄影比赛(华赛)新闻人物与肖像类单幅金奖。
死去的卡扎菲是李木子抵达利比亚采访30多天以来见到的第一具尸体。这位见证了“阿拉伯之春”冲突与战火的新华社开罗分社摄影记者,在这颇有戏剧性的时刻,脑子一下蒙了,之前设想过的许多种拍摄手法通通消失。
这是2011年10月22日,在利比亚米苏拉塔一个菜市场的冷库里,在参观者的不断涌入中,卡扎菲静静地躺在一张床垫上,身上盖着毯子,只露出头部,他脸上的血迹已被擦去,面容安详。卡扎菲身旁是他死去的第五个儿子穆塔西姆,一只眼睛还未闭上,眼里已经没有了水分。李木子用两只不同焦段的镜头从各个角度拍摄了卡扎菲和穆塔西姆的尸体。这一次的拍摄短暂而混乱,看守的武装人员不停催促他离开。被赶出冷库后,他不甘心,又加入了外面排队的人群,他觉得还可以拍得更好一点。再次进去,李木子拍了几张,仍觉得拍不出太出彩的东西,决定返璞归真,就用正常的视角去拍。最后他用50毫米的定焦镜头拍摄了卡扎菲的脸部特写。就是这一张题为《卡扎菲身亡》的照片,获得了第八届国际新闻摄影比赛(华赛)新闻人物与肖像类金奖。
获奖对李木子来说多少有些意外,尽管这会对他的工作产生不可思量的影响。在他身上,不可思量的事一直在发生:少年时代热爱军事,觉得“战争是一件很过瘾的事”;现在他说,“当你真正去过战场,你会发现生命是脆弱的,真的非常脆弱,战争很残酷,真的很残酷。”很多人叫他战地记者,然而他说,“作为这场战争的亲历者,我感到幸运。战争或许还会发生,但是人只活一次,人生都是直播。”
埃及,相机被抢绝不松手
2011年8月27日,李木子飞赴埃及首都开罗。在新华社摄影部国际组做了两年图片编辑后,他主动申请驻外。其时,已在“阿拉伯之春”浪潮中下台半年多的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正在接受审判,开罗的示威游行不断,初来乍到的李木子感觉刺激,“因为没有见过,所以很新鲜,快门按得比较多。”
是年9月初的一天,开罗街头又一次游行。李木子去了,就站在警察前面拍示威者,他感觉和警察待在一起会更安全。过了一会儿,示威升级,有人开始挑衅警察,向他们扔东西。被激怒的警察们冲向这些示威者,李木子赶紧闪到边上去。冲突中,警察抓了很多人。李木子拍一个警察打示威者的时候,离得太近,没料到那警察转身冲他来,把他的相机带子抓住了,抢他的相机。李木子紧抓着相机。警察的个头比他高得多,力气也更大,把警棍举起来要打他。李木子仍死死护着相机不松手。危急时分,一个当地的记者冲警察喊了几句,警察软下来,把李木子放了。那个记者李木子认识,是俄通社摄影记者,在埃及干了多年。这次经历,除了对同行出手相救的感激,李木子并没有恐惧的感觉。“当时我抓得很紧,他就死活没抢走。现在想想,也许这是一种本能,我不能把相机给他,这是我干活要用的工具,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次经历,并没让李木子产生对警察的仇恨。没有示威游行时,他不时会看到警察扶着老人过马路。一天晚上,他要去新闻中心,但不认识路,看见路边有几个警察在吃椰枣,就上前问路。警察们给他指路以后,塞给他好些椰枣。他觉得,其实警察们本质上很淳朴、善良。
以激愤面目出现的示威者同样如此。李木子经常去开罗解放广场拍摄示威者的集会活动,总会见到示威者和警察的冲突,警察会打催泪弹。催泪瓦斯浓烟散开时,示威者们看到他是记者,有人给他一只口罩,有人给他一顶帽子,如果他被熏到了,他们会在他脸上喷一些缓解流泪症状的药水,还会热心指导他如何适应这种环境。
李木子开始更深入地观察示威游行中的众生相。他发现,示威游行“就像一个大舞台一样,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家聚集在那儿,有的是真正有政治诉求的,有的是没事出来‘打酱油\’的”。在解放广场,震天的示威声浪中,卖食物的小贩照旧不慌不忙做他们的生意,不光示威者来买吃的,警察也来买。
2011年11月22日晚上,数十万人大游行,解放广场周边的几条路上全是人。李木子和同事在广场边的一栋楼上租了一套房子,从楼上往下看,“确实很震撼,那种感觉是你在下面人堆里感受不到的”。示威者朝警察扔石头,警察追打示威者。“我个人没有什么倾向,这两者我都不喜欢。最好的情况就是大家都和平相处,”李木子如此描述当时自己的心境。
利比亚,最惦记卡扎菲
利比亚战火连天,李木子请求上级派自己去。2011年9月16日,他和三位同事从开罗登机,经黎巴嫩,转突尼斯,再坐车前往利比亚。抵达边境时,已折腾了快两天。
入境的时候,看见利比亚过渡政府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李木子和同事都有些紧张。在检查点,武装人员微笑着给了他们一串葡萄。
在李木子最初的印象中,利比亚简直不像一个战乱国家。首都的黎波里在地中海边上,很美。其时,的黎波里已被革命者解放,社会相对稳定了一些,居民们待人热情。
利比亚还有几个城市在交战。战火最激烈的是距的黎波里五六百公里的苏尔特,那是卡扎菲的老家。10月8日一早,李木子和同事租了一辆车,到了硝烟滚滚的苏尔特。战地医院,士兵的尸体刚被运走。李木子见到一个小腿被炸开、骨头外露的伤员,已经休克。炮声隆隆,在离最前线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土壕,有掩体,能看到子弹打到掩体上弹起的灰土。有时候,他们也会让我们趴下,寻找掩护,”李木子回忆说,“戴着头盔,穿着防弹衣,待的时间也不长,拍了一些他们观察敌情、装填弹药的照片。这次应该是离战场最近的一次。没有感觉特别紧张,但是神经绷得很紧,因为没准儿也会飞来一颗子弹,也是很危险的。”
利比亚全国解放之后,李木子又去了一趟苏尔特。整个城市都已经被打烂了,满地都是建筑的碎片和弹壳,还有没爆炸的哑弹。没有电,没有水。
10月20日,卡扎菲被击毙。10月22日,过渡政府组织外国记者们坐包机去第二大城市班加西,10月23日下午那里会有一个宣布全国解放的活动。此时,李木子更惦记的却是去拍摄存放在米苏拉塔的卡扎菲尸体。“当时我不确定卡扎菲尸体会留多长时间,如果从班加西回来就是24日了,有可能这尸体就埋了,我拍不到,这肯定是人生的一个遗憾,任何一个当时在利比亚的摄影记者,都想拍到他的尸体。”他决定22日先去米苏拉塔。不过,这有一个问题:23日一大早得自己坐飞机去班加西。当时利比亚国内的航班刚刚恢复,他不确定能赶得上。“我反复权衡了以后,还是觉得要冒险试一试。”
22日晨,李木子乘车去距的黎波里200多公里的米苏拉塔。他担心要拍到卡扎菲的尸体可能不是那么容易,让雇员打通一切关系,询问尸体存放的地方以及是否可以拍摄。临行前他还多带了一些现金,以防万一。当他抵达那个冷库外时,外面排队等待的人群打消了他的顾虑。有记者证,甚至可以不用排队,直接进去拍摄。他心底有暗暗的兴奋。
不过,第二次从冷库里出来时,李木子仍对自己的拍摄不满意。
当晚回到的黎波里,李木子把当天拍的照片发回国内。第二天一早,直奔机场。运气还好,他坐上了去班加西的第一班飞机。在那里,宣布全国解放的活动,人们激动得失控。李木子和同事很晚才搭车回到酒店,等到把稿子发完,已是凌晨一两点。在街上彻夜狂欢的人群中,李木子兴致勃勃地借保安的枪,像个赢得自由的利比亚人一样,朝天放了一枪。
10月24日,从班加西回的黎波里后,李木子又去了米苏拉塔。卡扎菲仍未下葬,不过被转移到了一个更大的冷库里。再一次的拍摄,他仍未拍到自己特别满意的照片。雇员对他说:“这是任何一个目前在利比亚的摄影记者都不愿意错过的机会,不过你拍到了就好,不用这样反复去拍,因为你再怎么拍,它只是一具尸体。”第二天,这具尸体被葬入沙漠深处。
李木子拍摄了一个废弃的监狱,那里曾埋葬了被卡扎菲处死的1200人,该事件是利比亚革命的导火索之一。一个曾在这座监狱里服刑的人,带他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牢房。在李木子的镜头里,此人站在高墙之上,不服从的眼神,充满象征意味。
李木子拍摄了卡扎菲的权力中心——— 阿齐齐亚兵营。他回忆说,第一次去的时候,从外表看来,兵营里面的建筑大部分还是完好的,但是室内已经面目全非,喷上了各种反对卡扎菲的标语,各种物品早被老百姓掠走了。兵营里除了那个“铁拳捏碎美国飞机”的著名雕塑,还有一个苍鹰展翅的雕塑,上面有很多弹孔,涂了新的三色国旗。鹰的位置很高,很多人跳起来抓着鹰嘴、踩着鹰翅爬上去,站在鹰的头上,手舞足蹈。
完成了42天的驻利比亚采访任务之后,李木子回到埃及开罗。2012年7月,他再去利比亚时,阿齐齐亚兵营已经成为一片废墟,“铁拳捏碎美国飞机”和鹰的雕塑都已被运到了米苏拉塔,那里有一条街,专门展览卡扎菲时代的武器、雕塑等。
在利比亚,李木子对“自由”一词有了新的感悟。“我感觉利比亚是一个生活非常舒服的国家,人们并不是整天忧心忡忡,而是非常悠闲。虽然刚刚打完仗,但是,我接触到的老百姓还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而且很有民族自豪感。傍晚,人们去海边钓鱼,在路边踢球。如果不看被毁的建筑,不看拿着枪的人,你不会觉得这里有什么战争,整个就是很正常的国家。”他记住了曾经扛枪“保卫城市”的当地青年说过的一句话:“鲜血换来的不是伤痛而是新生,纪念所为的不是沉缅而是忘却。”
叙利亚,记录两场自杀式爆炸
“阿拉伯之春”在蔓延。2011年12月20日,李木子又到了热闹起来的叙利亚。
叙利亚和利比亚大不相同。在李木子看来,叙利亚是一个有历史文化底蕴的国家,叙利亚人没有利比亚人那么开朗热情,非常冷静,在街上,他们压低着声音说话,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总统头像处处可见。
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一个月,李木子用镜头记录了两场自杀式爆炸袭击。“12月23日的那一场,炸死了四五十个人。当时空气中充满着汽油和血的混合味道,很冲,难以用语言来描述。满地都是尸块。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清理现场了,裹尸袋里就是一滩肉泥。”在他的镜头里,一辆车里面有三个被烧焦的袭击者,围观者在用手机拍照。生与死的距离,咫尺之间。“现场真是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李木子尽可能全面地记录爆炸场景,“感觉肯定是不好,但是该拍的我都拍了。”因为发稿尺度的问题,一些血腥的照片,新华社没有发。
叙亚利政府的新闻管制很严。“我们自己出去采访的机会不是特别多,就算你出去了,在首都的话,也只能听到支持政府的声音。政府组织我们去了两次打得非常激烈的霍姆斯市,在政府控制范围之内让我们去参观了一下,医院里面有很多据说是被反政府武装所伤的伤员。”李木子说,“我感觉是你不知道该相信谁。出了一个事,双方互相指责,你说是他干的,他说是你干的。有一点扑朔迷离的感觉。”对此,李木子的原则是“只报道我们眼睛看到的”。
大马士革城北有一座卡松山,山上可以俯瞰大马士革全貌。晚上,李木子登上卡松山,山下的夜景特别美。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么美丽的一个国家,真是不该有战争发生。
“啥都别说了,继续拍吧”
李木子总说自己称不上真正的战地记者。“你不能说你去过利比亚、叙利亚就算战地记者了,我觉得必须是拍到两方交火,才算得上是战地记者。”他说起在利比亚身亡的美国摄影记者蒂姆·瑟林顿和克里斯·洪德罗斯,两个人都非常优秀。“我后来在埃及碰到西班牙的一个摄影记者,他那天正好是在蒂姆·瑟林顿和克里斯·洪德罗斯旁边,只是他没有死,他是看着那两个人受伤以后慢慢死去的,然后他就离开利比亚了。他说,太危险了,待够了。外国的摄影记者都非常敬业,有时候真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冲得特别靠前,就像罗伯特·卡帕(著名战地摄影记者)说的那句话一样:‘如果你拍得不够好,那是你离得不够近。\’”
更多的东西,在镜头之外。比如,在利比亚,白天被枪炮声震得耳鸣,晚上会想:“让我拿一把枪去打,我会不会去?不敢保证我肯定会去。”比如,在一个无法言说的残酷场景里,会突然产生一种穿越感:“我在干嘛呀?我一个中国人,在其他国家拍打仗,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他们解放了,我也不多发工资。忽然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很快就又忙起来了,就没时间想这个了。”虽然基本上没有恐惧的时候,但有一个念头远比恐惧折磨人:“为什么不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一些问题?”
李木子坦承,自己并非特意冲着当一个战地记者而去,“只是正好在时间和空间的一个交汇点,罩上了战地记者这个称号。我如果以后去其他国家工作,更希望的是通过我的镜头让人们看到,世界各地发生了什么,人们是怎样生活的,战争之外的和平有多么美丽。”
所以,“啥都别说了,继续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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