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制裁伊朗,美国能达到目的吗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田文林

■提要

11月5日,特朗普宣布重启对伊朗制裁,此轮经济制裁直奔伊朗的经济命脉——石油和金融。作为商人出身的特朗普,用其最擅长的经济手段遏制伊朗,企图以压促变乃至实现政权更替。美国的制裁将使伊朗经济雪上加霜,让鲁哈尼政府执政之路更加艰难。然而,美国指望通过制裁颠覆伊朗政权根本不可能。相反,制裁只会使伊朗丢弃对美国的幻想,同仇敌忾反美。

伊朗政府多名官员6日“嘲讽”美国政府前一天加剧制裁,制裁清单却列出一家数年前倒闭的伊朗银行和今年沉没的一艘伊朗油轮,与其说重击伊朗经济,不如说是玩“心理战”。

11月5日晚,特朗普宣布重启对伊朗能源和银行等领域制裁,在制裁名单中增加700个实体和个人,并制裁50家伊朗银行及其子公司。此轮经济制裁直奔伊朗的经济命脉——石油和金融,大有将伊朗隔绝于现行国际经济体系之外之势。

特朗普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到底意欲何为?表面看是由于伊朗拒绝美国重新谈判伊核协议的无理要求,因此美国对伊彻底翻脸,转而用制裁手段惩罚伊朗。从深层看,实则是美国为防止伊朗在中东坐大,寻找借口遏制和削弱伊朗。如果说当年小布什政府是使用军事手段迫使伊朗屈服,那么商人出身的特朗普,则是用其最擅长的经济手段遏制伊朗,企图以压促变乃至实现政权更替。

那么,美国是否能达到上述目标呢?笔者以为,制裁对伊朗经济影响巨大,但不可能撼动伊朗政权稳定。

从经济角度看,美国制裁伊朗的金融和能源领域将使伊朗经济雪上加霜。石油出口是伊朗外汇收入主要来源和财政收入重要来源。美国禁止其他国家与伊朗进行石油贸易,等于是切断了伊朗的财路,因此对伊朗经济影响巨大。2012年美欧制裁伊朗金融和能源出口,使伊朗原本困难的经济雪上加霜,GDP增长率连续出现负增长。2012-2015年期间,流入伊朗的境外直接投资从46.62亿美元降至20亿美元。2017年特朗普上台后公然废除核协议,并启动“史上最严厉制裁”,使伊朗经济重新变得困难起来。2018年初,伊朗多个城市同时爆发大规模抗议活动,抗议日用品和生活费用快速上涨。今年三四月份以来,里亚尔对美元汇率急速贬值,伊朗明显出现货币危机。此次美国正式制裁伊朗能源和金融领域,势必会使伊朗经济雪上加霜,民众生活将更加困难。

从政治角度看,美国严厉制裁会使鲁哈尼政府执政之路更加艰难。在伊朗政坛,到底是安全优先还是发展优先、“要大炮还是要黄油”,保守派与温和派的观点大相径庭。2005年上台的内贾德总统是典型的强硬保守派,其在核问题上立场强硬,寸步不让,矢志推进伊核计划,这既使伊朗建立起完整的核循环体系,同时也引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严厉制裁,并直接影响民众生活水平。在此背景下,伊朗民众又开始将发展问题置于安全之上。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持温和立场的鲁哈尼在2009年总统选举中脱颖而出。鲁哈尼主张与西方缓和关系,借核问题让步换取西方缓解制裁,最终实现经济发展。2015年7月伊核协议达成后,鲁哈尼政府一度信心满满,满以为美国会履约解除制裁,并迎来西方跨国公司的投资热潮。不料美国并未解除对伊朗实质性制裁,西方投资也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意向性投资多,实际投资有限。今年5月美国退出伊核协议,令处于观望态度的西方企业风声鹤唳。5月7日,德黑兰举办国际石油展,因担心美国恢复制裁,参展商只有去年的1/3。现在美国又接连启动对伊朗的金融和能源制裁,使伊朗经济面临比内贾德时期更严峻的局面。鲁哈尼废除内贾德时期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核能力,最终换来的却是美国更加严厉的制裁,鲁哈尼外交可谓“竹篮打水一场空”。因此,美国对伊朗制裁越严厉,鲁哈尼政府在国内政治威望就越低,未来执政之路就更加困难。

然而,美国指望通过制裁颠覆伊朗政权,根本是不可能的。伊朗自1979年后就长期面临美国制裁,但伊朗革命政权并未因此而倒台,表明伊朗政权具有很强的韧性。同时,这次美国制裁很难获得国际社会的配合和支持。奥巴马时期,美国制裁伊朗是打着“防止核扩散”名义,因此得到欧洲和亚洲石油买家配合,但这次美国奉行的是“美国第一”旗号,在伊朗遵守核协议情况下非法退出核协议,因此欧盟和中俄拒绝配合美国,这使美国此轮的制裁效果很难达到2012年时的效果。

相反,美国重启对伊制裁只会使伊朗丢弃幻想,同仇敌忾反美。鲁哈尼政府本来对美国抱有幻想,但美国退出核协议,迫使这股亲美势力严重受挫,强硬保守派影响力大增。有分析指出,美国的高压做法只会使伊朗朝着军事独裁的方向发展。一位强硬派议员称,伊朗应该选举军人当总统。长远看,美国背信弃义还给伊朗民族心理留下巨大伤痕。现在伊朗认真履行伊核协议,美国却退出核协议,使伊朗不再对美国抱有任何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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