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鬼附体”难言之隐及其功效

在南方农村，“鬼附体”是一种病。病的莫名其妙，疗治的也莫名其妙。故此，“鬼附体”有时候指的是“病”，有时候则指的是被“病”。此文说的是后者。

上个星期到乡下奔丧，听到一则笑话。说当年困难时期，一个月也难得打一次牙祭，家里唯一能解馋的当是柴米油盐来源之指望的母鸡。可是，连三岁小孩都知晓，母鸡是家里的生命线，不能轻易打其主意，便将注意力迁移到鸡蛋。一次，母鸡生了两个蛋，家里的男孩便打鸡蛋的主意，突然间就被“鬼附体”了。“鬼附体”的症状是突然间就大吵大闹起来，并且，看不出任何明显症状。家里人没办法，便心疼地将两个鸡蛋一个打了蛋汤，一个红煎，全给被“鬼附体”的男孩消受了。男孩心满意足，不到两天，病自然就好了。过不久，母鸡又生下不少蛋，男孩又一次被“鬼附体”。这一次，当父亲的聪明多了，不再煎煮鸡蛋，而是将男孩痛打一顿，还美其名曰“驱鬼”要下重手。结果，男孩的“鬼附体”病就好了，并声嘶力竭地哀求：是装的，目的是吃鸡蛋。

无独有偶。当年，笔者老家一老者也被“鬼附体”，当儿子的颇孝顺，把家里唯一一只才四十多斤重的生猪给宰了，让父亲舒舒服服地消受了几天。过了几个月，老者又一次被“鬼附体”。当儿子的不再装傻，直戳老者痛处：不要装了，上一次我是可怜你！于是，老者的“鬼附体”一下子也没了踪影。

这就令人反思，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何以突然间就“鬼附体”了？

道理很简单。因为，“鬼附体”是病，而且，“病”的莫名其妙，疗治的也莫名其妙，很容易装“病”，于是，被“鬼附体”之事便时有发生。如今，温饱早已经不成问题，被“鬼附体”骗吃荤之事也早已经销声匿迹。

以被“鬼附体”之道还治其人之事却也时有发生。一男子与妻子长期不合，经常酒后暴打妻子。家长及其亲戚苦不堪言，却无可奈何。一次，男子又是醉后暴打妻子。家人及亲戚一合计，将其送到精神病院，说其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男子无奈，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向医生解释和承诺，信誓旦旦，以后再不打妻子。其实，男子并无异常，只是想借助酒后打妻子，逼妻子与其离婚。有过如此经历，男子回家后老实多了。

作家余华前几年到意大利一所精神病院访问，里面的病人都是余华的读者。在对话过程中，精神病人提出了很多很有见地的问题。临离开时，精神病院的电子大门出了故障，很久都没有打开，陪同人员很是焦躁，担心被留在里面。余华却很看得开，说：“如果不让走，这里至少留了房间吧？”后来，电子门的故障一下子就好了。余华见多识广，而且一眼就识破精神病院管理方的伎俩，针锋相对：如果你让我被“精神病”，我就将精神病院里的丑恶和秘密全都抖出去！于是，院方一下子就服软了。

温饱问题没有解决，为了吃上一顿猪肉，为了解馋，个别人便被“鬼附体”，现在想想，倒可以理解，甚至于有些泪奔。正常渠道、正常情况下，吃上一顿猪肉，吃上一个鸡蛋，比登天还难，只能被“鬼附体”了。而男子要与妻子离婚，通过常规途径，妻子不同意，他也理亏，于是，通过酒后暴打妻子的办法逼迫妻子就范。奈何家人及亲戚比他技高一筹，让他被“精神病”，于是男子迫不得已变老实了。余华暴露精神病人遭受不公的内幕，院方欲让余华被“精神病”，余华与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院方服软。

这里，有一个认识上，或者理念上的误区，或者说是缺口：只要患有这种病，就会有异与常规的疗法。于是，被“鬼附体”等患者钻了空子。

一基层志愿者干得好好的，却被莫名其妙地赶走，几度申诉无果，最后祭出杀手锏：如果逼我走，我就患“鬼附体”，把所知道的不可告人的内幕公之于众！于是，无理驱赶者住手。

本来都是正常人，但是，要达到某种目的，只能借助于另一个平台和借口。

这是制度的缺陷，还是人性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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