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新故事 上锁的房间17

□【美】劳拉·金

门板上有一道窄压痕,大约四英寸长,半英寸宽。靠近压痕顶端和底部的地方有螺丝钉孔,离压痕顶部三分之一处有一个凹槽,看来原来固定在那儿的什么东西被人撬了下来。犹太教的门柱圣卷吧,我想,然后她就突然出现了。

我的母亲——我高高仰起头便能看到她戴的那顶镶着优雅花边的帽子。她一只手推开光亮的正门,另一只手轻抚着雕刻繁复的黄铜面。这是对房子的祝福,安置在门口,依照指示钉在门框上,象征着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母亲是犹太教徒,每次进门都会温柔地抚摸一下。不止母亲如此:我的指尖泛起了浮雕的触感,刻着阿拉伯式花纹的小盒触手生凉,保护着里边卷得紧紧的经文纸。

手自作主张地伸过去,想抚平这块参差不齐、遍布孔洞裂纹的木头。我心里有些疑惑。

“发现了什么?”福尔摩斯问道。

“门这里原本有门柱圣卷的。我出生那年,外公送给母亲的。母亲违反宗教原则,嫁给了异教徒,那是外公第一次态度转变,也表示母亲第一次得到了宽恕。事实证明,也是最后一次,没过几个月外公便去世了。如今,圣卷却不见了。”

“可能是老诺伯特拆下来了,安全起见。”

“一个非犹太教徒应该不会动它的。”

“那会不会是你母亲自己把它拆下来了?”

“除非她不打算回这个家了。他们是在周末去小舍的路上去世的——就是我家在半岛南部的避暑别墅。我们本打算待几日便回家的。”

“那就是某位朋友,知道这东西对你母亲的重要性,所以拆走了。”

“可能吧。”我又摸了摸伤痕累累的门框,开始琢磨。我不认识她的朋友,只是隐约记得,那场事故之后,有一两位女士来医院探望过我。但当时我受了伤,失去了父母,没心思接受她们的安慰。在英国时,我收到过她们的来信,没有回复便烧掉了,最后她们也就不再联系了。

很奇怪,按理说,东西失踪了,我应该更加惊慌失措,但刚才母亲进门的影像从眼前一闪而过,倒让我安心了不少,就好像是她经过时用手轻轻抚了一下我的后脑勺一样。当我再次走向屋子时,它不再是骇人的野兽洞穴,而是一家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只不过如今变成了空房而已。

从里面看,房子与《远大前程》中的房子甚是相似。数十年积攒的灰尘之下,是戛然而止的生活。门廊中金色绲边的镜子披了一层灰褐色的绒毛,镜面也变得斑驳模糊。我站在第一个房间的门口,这是母亲的晨起室。房子封闭之前,家具上罩了一层布,所有的窗户窗帘都关上了。空气沉闷,到处是灰尘、烤马毛、潮湿织物和霉菌的味道,还混杂了微弱的焦味。

福尔摩斯跨到最近的窗户前,伸手就去拉窗帘。

“慢点。”我提醒道。他本来要用力拽,这会儿动作轻了下来,缓缓地将窗帘拉开,灰尘才没有涌进来,而是散到了空气中。

壁炉中残留着一堆颤巍巍的黑色灰烬,这是房子突然封闭的唯一迹象。其他一切都有条不紊:花瓶清空了,灰盘打扫了,咖啡杯一个不少,也没有散落的书籍。印象中,母亲最喜欢这个房间,这里和后边的正式会客厅不同,除了款待宾客之外,还有其他用途。母亲亲自布置了一张精美的法国桌子(路易十四或者路易十五时期的),为了能透过窗户看到外边的风景,那里曾经紫藤环绕,草长莺飞,如今已然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绿幕。母亲很喜欢这片景致,这片花园,甚至每年都会留一本生长记事——对,就在这里,漂亮的相簿裹着丝绸,她曾经专注地翻看,标记种在花园中的每种灌木的名字,画出灌木花朵的草图,记录下生长成功与失败的经验,字迹整洁,完全不同于我潦草的鬼画符。我猛地转身走出房间,福尔摩斯跟在我身后,轻轻关上门。倾泻下来的阳光被挡在了门内,走廊又变回了一片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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