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的雪夜

（资料图片）

什么事物都讲究一个情味，雪夜亦是如此。

雪夜的滋味，最足的还是乡村，那些古旧的村庄。

临近天黑，农人已经上了灯，村庄氤氲在一片润黄里。大片大片的雪花就落下来了地，砸向地面，刚劲而有力。没有风，悄无声息，一切都在默默进行。灯，还是煤油灯，一灯如豆。家家的窗口，透出的是暗红的色彩。洁白的雪，映着夜空，这个冬夜并不黑暗。可以看到掺杂在落雪中的炊烟，一些农家正在做晚饭。烧的是柴草，烟是浓白色的，从烟囱中冒出，很快就被降着的雪压住了，只好停在低空中，笼在村庄的上面，与雪交织在一起，迷离地交织成一种奇幻的景象。

待到白烟散尽的时候，雪夜竟然显得有点明亮。这个时侯，农家大概已经吃过晚饭了。灯，依旧亮着，色彩变得浓了些。这样的夜晚，总会是闲散的，也会是热闹的。饭桌放在炕头上，炕头是热的，孩子们就围在饭桌旁，支颐，仰首，望着讲故事的那个人，时不时发出哧哧的笑声。讲故事的那个人，也许是一位老人，是孩子们的爷爷——他用自己的一生，积累着故事。他的手中，总是持着一杆长烟袋，烟锅是一种紫红色熟铜制作的，红得透彻，红得深入，让人觉得日子的深厚，岁月的艰深；烟杆是竹制的，原本浅黄的色彩，已然变得深暗而油亮。烟锅中的火忽明忽暗，闪烁出一种鬼魅般的诱惑。老人口中滋啦滋啦地吸着，一锅烟吸尽了，那个故事却还没有讲完，他会让孩子们再给他装上一锅烟丝，用火捻子点上，然后继续他的故事。孩子们是喜欢做这种事情的，不仅是因为故事，还因为这里面充满了无穷的乐趣。一个孩子，为老人点烟，总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的。那种趣味是无法言说的，能让人享受到某种粘稠的快感。烟葫芦就放在一边，铜质的烟锅，伸进烟葫芦里，接着是一阵呛人的辣烟味，随之打一个喷嚏，那才叫有味道呢！故事正在讲着，老人忽然停住了，问一句：“外面还下雪吗？”孩子们赶紧推开门窗，呀，门外已是白雪茫茫。

这样短的一段时间，雪，已经完全将村庄覆盖了。村庄，完全进入沉寂状态，那一村一野的雪，漫漫地涌着，暗哑无声，有一种来自远古的空寂。灯火已熄，雪，还在沸扬扬地下着，街道上、房顶上、庭院里，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粉白的雪，映亮、清冷着村庄。偶或会有犬吠声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嘹亮和刺耳，仿佛那每一片雪花，都成了发音的簧片。犬的吠声，会惊醒一些正在熟睡的人，比如一位村妇。她翻转了一下身子，睡意尚在朦胧着，却把耳朵拉得很长，她用心地听着，极力去辨别犬吠的源处。那样的犬吠声，会让她想到某一位风雪夜归人，那个人正趔趔趄趄地走着，奔向他温暖的家。她便不期然地为他生出几分担心。或者她想到了村头自己家的柴草垛，会不会被积雪压倒了？也许，这个时侯，巷子里就真的传出了脚步声，人踏在雪地上，脚步有些沉闷，不过仍然能听得出，她会追着这种声音，追出很远很远……一种幽秘、神异的情绪就笼上了她的心头，她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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