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娃一抬头见是伯玉,而且脸上笑嘻嘻的

才娃一抬头见是伯玉,而且脸上笑嘻嘻的,没有生气发火的样子,以为他害怕了,自己反而凶起来了。他眼皮连翻都没翻一下,嘴里“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也来啦?”

伯玉随便答应一声:“噢。”

伯玉见是机会,仍赔着笑脸说:“舅,我寻你来啦。”

才娃一副傲岸神态,问伯玉:“你寻我做啥哩?”

伯玉耐着性子说:“就是我妹子事。”

才娃看了看伯玉说:“这事你寻我不行,啥都不顶。”

伯玉问:“那你说寻谁哩,寻谁顶事?”

才娃说:“寻谁都不成啦,已经经过公议啦!”

伯玉的火已经到了脑门子上,但还是强忍着问:“都谁公议的?”

才娃不耐烦了,把一对老鼠眼一瞪,吼道:“这娃咋这么黏,李家户里公议的事难道还要你孙家人知道不成?给你说了不成不成,你还黏得问啥哩!”

伯玉的火气再也憋不住了。他一步跨前伸手撕住才娃的前襟子照脸就给了他一巴掌。才娃没料到孙伯玉敢打他。这一巴掌孙伯玉鼓圆了劲,加上才娃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就被扇得朝后退了两三步。

孙伯玉破口大骂道:“我念起你是我妈娘家一个庄里的叫你一声舅,你还不知天高地厚啦!一边是你的外甥女,一边是你一门家侄儿媳妇。你侄儿刚殁了,尸骨未寒,你就打起她的主意来了,你李家人穷疯了?为啥要做这种事?”

打了骂了,过了好半天,才娃好像才从刚才那一猛怔中醒过神来。他一见孙伯玉赤手空拳,就反身跑到街边上,在一个卖柴老汉跟前抢过扁担,抡圆扁担照孙伯玉拦腰抽来。

本来这一扁担孙伯玉是能躲过去的,可是他没躲。一则是伯玉心里有气,没顾上想那么多；再则伯玉仗着自己年轻,挨一两扁担不算个啥,所以,他根本就没躲,硬是直愣愣地站着任才娃的扁担抽到腰上。

才娃抽了一扁担,还没来得及抽出扁担抡第二下,扁担头已被伯玉抓住。他双臂稍一用劲,就把才娃挑得脚离地一尺多高。伯玉挑着才娃原地转了半圈,才娃手没抓牢,一下子像抡鸡娃子似的被甩出去一丈多远,幸亏周围是一圈人墙,才没摔伤,就这也摔得他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孙伯玉不是好事之人。今儿来他根本就没打算打架,只是才娃的态度惹发了他的脾气,实在忍不住才把才娃打了一顿,打完后对着满街的人他也不好意思,想赶紧拔脚走开。但是,才娃却不依不饶。孙伯玉刚打算转身时,才娃一下子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孙伯玉的双腿。

伯玉气得浑身发抖,问才娃你究竟要干什么?才娃说:“我不活了,反正活得不如人,不如就让你孙家娃今儿把我弄死。”

面对这样一个死皮无赖,孙伯玉的心火再也压制不住了。只见他的脸“呼”的一下变得煞黄,额上青筋直暴,把脚狠狠地朝前一蹬,才娃抱得紧紧的没有蹬开。孙伯玉弯下腰来猛地一下把他扯开就地挟了起来,朝周围一看,正巧街道边上有一眼窖,伯玉就挟着才娃来到窖跟前。

这时街上人一看小伙子这一脸杀气,动了真的,发出一片惊呼声。

孙伯玉一脚踢开捂着窑口的木板,见里面有半窖水。伯玉一手抓着才娃的脖领子,一手抓着他扎在腰里的毡腰带,倒提着就要朝下灌。到此时才娃真知道害怕了。他双手死抠住窖沿不丢开,嘴里又哭又喊:“快来人呀,救命呀……你们看着孙家娃把我往死里治哩吗?……呜呜……”

什驿集上尽是城周围的人,许多人认识才娃,也认得孙伯玉。人们知道才娃是个死皮,今儿一见有人治他,都觉得心里解气,所以尽管才娃又哭又喊,人们只在旁边打喝声,说些不着边际的规劝话,并没有人下茬动手拉。

才娃喊了半天不见有人上来,只得转过来哭着求伯玉。他告饶道:“好伯玉,我把你叫大哩,你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商量。”

孙伯玉道:“叫大叫爷也不成!你不是说事情都定了,寻谁都不成了么?还商量个啥!反正你叫我们的人活不成,我也要你活不旺!老实给你说,今儿你大我是兑命来啦,就这窖,你先下,我后下,把你这个害除了,给我妈我妹子出上一口气；把我这个害除了,以后你李户再有人‘卖寡妇\’就没人挡挂啦。”

才娃又一次哭告道:“好孙伯玉大哩,这事我再不管啦,谁管谁就是女子娃生下的。”

伯玉嘴里“哼”了一声,问:“你不管啦?”

才娃说:“我不管啦。”

伯玉手一用劲,把才娃提起来说:“你当着众人说。”

才娃只得向周围的人哭告道:“你们大家听着,以后李家户里‘卖寡妇\’的事我李浩选再不管啦,再管就不是人生的,是猪下下的。”

他这一说,引来周围一片哄堂大笑。

到了这时,在周围一些人的劝解下孙伯玉才松了手。他把才娃提过窖口,顺手往下一撇,才娃就地滚了个轱辘子,蜷伏在墙角上不动了。

孙伯玉正要拔脚离开,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李浩远。这时候李浩远还不认识孙伯玉,但孙伯玉却认识李浩远。

其实李浩远早来了。今天他有事路过这里,听见有人打架,正要上前喝止,一见被打的人是同族的才娃。他知道才娃游手好闲不是个正路人,不知道他又惹下了啥麻达,就没有阻止,站在人堆里听他们说的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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