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静心做点事——访文学理论家程金城

程金城

笔名程亘，曾用名程金诚。文学理论家。1953年出生。甘肃省泾川县人。1995年复旦大学中文系文艺学专业研究生毕业，获文学博士学位。1993年破格晋升副教授，1996年破格晋升教授。兰州大学文学院原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社科基金学科评审组专家，兰州大学原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中国文学人类学学会、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中国文艺理论学会理事。甘肃省文联副主席，甘肃省文化发展学会常务副会长。1993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甘肃省宣传文化系统文艺界创新拔尖人才，甘肃省“四个一批”人才。

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和文艺学的教学与研究，主要涉及中国现当代文学思潮研究（文学价值系统、文学思潮重要问题、表现主义文学研究），西方文艺理论研究（原型理论和批评、文艺人类学研究），以及中国艺术研究（史前艺术、西部艺术研究）等领域。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发表论文10余篇，其他刊物近百篇。有“程金城文存”七部：《中国20世纪文学价值论》、《中国20世纪文学思潮论》、《中国文学原型论》、《原型批判与重释》、《中国彩陶艺术论》等。合著《表现主义与20世纪中国文学》等，主编《大学人文导读》、《文艺人类学的理论与实践》和《中国现当代文学通史》（合著）等。获省部级一、二、三等奖十余项，主持多项国家、省部级研究项目。

走进程金城的家，往左手第一间便是他的书房，整面墙倚着一排超大的书柜，里面摆放得满满当当。不仅如此，书柜顶上也摞满了书。房间内除了办公桌、电脑桌和过道，其余的地面仍是被书籍占领着。看过程金城的藏书就知道他阅读的书籍很“杂”、很宽泛。

程金城读书，也著书。他的思想和学术主张都蕴含在字里行间。“文学理论和现当代文学的教学和研究是我的事业，也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盛夏时节的一天上午，记者拜访了程金城。

程金城的专业看起来并不“专一”，这关乎他几方面的志趣。他的硕士阶段主攻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阶段则是文艺学。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方面，文学思潮研究是其重点，包括文学价值系统、文学思潮重要问题、表现主义文学，兼及作家作品研究。文艺学方面，以原型理论和批评为中心，辐射相关人文领域，此后则拓展到文艺人类学。另外，程金城对中国艺术研究有所涉猎，尤其是在史前艺术、西部艺术研究等方面，具有优势和特点。在外人眼中，这些专业名称不免晦涩，可对于同道中人来说，他的履历便能说明一切了。对于这样的专业选择，程金城有自己的考虑。“我是很想打破过于狭窄的学科分类。在现代大学教育里，很细的专业分工固然有其好处，它可以术有专攻，专家更专，研究更深。但是，过细的专业划分也可能会造成专业阻隔而不能融通，不利于学术发展，研究者本人也会被拘泥在一个很狭窄的学术空间，不能很好的发挥一个研究者的综合素质和创新潜力。”

对此，程金城有意识地进行了尝试，这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找准方向。程金城对西部艺术、中国史前艺术的研究，就是想从这些被长期忽视或者被轻视的研究对象中进行一些原创性的发掘。比如，关于彩陶的艺术研究，程金城提出，彩陶是中国史前一部特殊的史书，它记录下没有文字记载的史前文明，是远古先民物质生活、精神生活和艺术生活的综合反映。他认为学界对于彩陶艺术价值的研究远远不够，他提出了中国彩陶研究的宏观、中观与微观研究的辩证关系，在关于彩陶与中国早期文明的关系上也有自己的见解。

作为学者，程金城对其学术研究过程做了一番梳理。在硕士研究阶段，他提出了关于文学价值系统重建的问题，硕士学位论文是《中国现代文学价值系统论》，那是1986年前后。“文学价值的命题，无论是在当时还是现在，都是有意义的。我也因此在后来拿到了一个国家社科基金项目——20世纪中国社会重大变革与文学价值体系重建。这个选题，在当时提出是处于学术前沿的。可后来我没有坚持下来，虽然断断续续写过这方面的文章，但都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在这方面，程金城坦言有很多遗憾。他说造成遗憾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是不能静心走自己认准的路，潜心不够。原初的学术理想没能实现，让程金城难以释怀。

程金城在读博士期间研究的是中国文学原型问题，后来出了两本书——《原型批判与重释》和《中国文学原型论》，出版时间前后间隔近十年。程金城提出，原型有多种维度，有哲学维度、宗教神学维度、心理学维度、文学艺术维度等。他还对原型之源进行蠡测，提出其根基在人类“反复出现的典型情境”即“食与色”及其延展升华，对原型的内涵与外延进行阐释，等等。这在理论上都属创新。程金城说，这是他的一己之见、一家之言，必有不完善之处。但他认为中国学者要有自己的见解，才能够与西方和世界对话。他觉得涉及到人类共同的文学话题或者文学理论话题时，应该超越东西方文化的二元对立模式。程金城对西方的原型理论进行了重新阐释，因此书名叫“原型批判和重释”，在当时看来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宁愿冒险，也不愿意重复别人。”在《中国文学原型论》中，程金城提出文学原型有叙事系统和抒情系统的观点，中国文学原型生成要素多元，原型是生成的而非现成的等观点。许多观点是西方学者都不曾提及的。

如今，程金城已桃李满天下，他带出了30多个博士生和50余个硕士生。学术思想有所传承是导师最大的欣慰。“作为导师，我认为对学生不仅仅是传授知识，还要优化他们的知识结构，更主要的是培养他们的思维方式。我的硕士生导师支克坚先生和博士生导师吴中杰先生，对于我的影响主要是思维方式和做学问的方法，他们在提出问题、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等方面，给了我很大的启示。导师们对于研究对象的深入洞察和整体把握能力极强，他们知识的广博和视野的开阔，以及由浅入深的表达方式，使我获益终身。我努力将这种体验传续到我的研究生的培养中。”

关于文学与读者、文学与人的生存的关系，程金城说，文学对于人类是一种“必需”，它关乎人的情感及其表达，要有文学情怀，要亲近文学，也要敬畏文学。身处网络时代，我们要重新理解文学，遵从文学的特性，从中提高自己的阅读水平和审美品味。我们与新媒体时代不期而遇，阅读方式也在悄然发生改变，但文字文本的阅读仍然很重要，它容易使你一边阅读、一边进入想象与沉思。他强调读文学经典的意义，也推崇《白鹿原》、《平凡的世界》等当代优秀作品。他谈到鲁迅的当代价值，谈到《阿Q正传》等小说和杂文的超越意义。他说，阅历较丰富，对人生有体验、有思考的人好好“读读”鲁迅会有强烈共鸣。他还提到一本书《艺术，让人成为人》，在引导理解艺术与人的关系方面很有启示。

程金城每天要穿过喧闹的市场，那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他时隐时现，背影平淡无奇。可是在谈及专业研究和学术思想时，你却不禁会被他丰富的学养以及谦逊、严谨的学者风范深深折服。

在大多数同龄人含饴弄孙的岁月里，程金城仍主持着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文学人类学与当代文学批评范式的转换研究。短暂闲暇的天伦之乐，对他来说是奢侈的。“我觉得我的研究还有进一步深化的空间，期待以后能够完成。”正如程金城在“文存”自序中所说：时光如梭，韶华易逝，结集“文存”，颇有些对自己人生盘点的味道——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外面是市场，嘈杂喧闹，我只是想静心做点事，看能不能再走出点自己的学术之路。”分别时，程金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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