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大沽河 往事如昨

范立才

膏腴大沽河，殷实桃花乡。我的故乡胶州就坐落于大沽河畔。

大沽河发源于烟台市招远阜山西麓的山溪，位于胶东半岛的西部。流经招远、莱西、平度、即墨、胶州，在胶州湾入海。流域面积4631.3平方公里，河长180千米。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水量丰沛，常年流水，严冬结冰。河中蟹肥鱼鲜，两岸土沃粮丰，世代哺育着这方勤劳朴实的子民。后来受降雨量的影响，干旱少雨，加之沿河区域对水源的过度提取和环境的破坏，造成大沽河水质污染且时常断流。

今年回家乡同学聚会，随朋友到九龙街道办事处李家河赶大集。漫步水产品摊前，几大盆1至5斤大小的鱼扑棱扑棱地直打挺。摊主边大声吆喝着：“刚钓的活鲻鱼，10元1斤啦！”边为买主抓鱼、上称、装袋，好不忙活。在青岛地区素有“沽鲻、淮鲤、海中鲳”之说。鲻鱼是大沽河一带的特产，因肉质细腻鲜美，一直让人回味无穷。但数年前因河水污染和断流，鲻鱼一度淡出了人们的餐桌。近几年政府加大了投入，强化了治理和保护，使胶州湾和大沽河的水质有了很大的改善，多年不见的鲻鱼、白鳝等“两合水”的老特产，又陆续返回了“家园”———大沽河。

我的童年和少年是伴随着大沽河的潮涨潮落度过的。那里是我与伙伴们擦滑梯、打水仗的欢乐谷，是我学“狗刨”、练“扎猛子”的启蒙地。最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在大沽河垂钓的那些时光。

大沽河独有的沙厚水清特质，哺育了丰富的河鲜，主要有白鳝、鲻鱼、鲶鱼、逛鱼、鲫鱼以及河蟹、河螺、鲜子（一种蛤）和小白虾等。我们那一河段，钓的大多是白鳝、鲶鱼、逛鱼和河蟹、小白虾。时间主要是在汛期，这个季节雨水多，河水上涨，水流湍急，各种鱼类特别是“两合水”的白鳝和河蟹逆流而上，其体力消耗大，食量也大，游动范围广，扑食凶猛。每次垂钓都有很可观的鱼获。

白鳝和河蟹的习性都是昼伏夜出，晚上喜欢到有光亮的地方觅食。所以，我们大都是夜战。

我们垂钓的家把什，有钓竿、捞网、灯笼、蓑衣、苇帘（方言，同斗笠）、葫芦头和小板凳，有时也带一根小木棍（敲打鱼用）。钓饵就是蚯蚓和鸡肠子。

葫芦头是盛鱼获的。选一个比较大的圆葫芦，在脖子下方一侧割十厘米左右的方口，掏空瓤籽，葫芦头上横钻一眼，系上粗一点的麻绳，可手提或用钓竿挑着。灯笼也是土造的，用细小的长方木，做一长宽各20厘米左右，高30厘米左右的四方框，四边镶上玻璃，一面的玻璃可上下拉动，上盖和底部封闭，上盖中间开个5厘米左右的方口，以便空气流通和烟尘排放，两边串上铁丝做提手，底部向上钉一铁钉，把蜡烛插到钉子上固定住，以备晚上照明。

白鳝是鳗鱼的一种，学名鳗鲡，又称河鳗。在海里出生，而到江河里长大。其体型呈圆筒状，表皮光滑，背部暗红色，腹部白色，我们那一带就称其为白鳝。白鳝因营养价值高，而有“水中人参”之称。成年的长约60厘米，它性情凶猛、贪食、好动、昼伏夜出，喜欢流水。钓白鳝用蚯蚓不需钩。在阴沟、菜园旁或草垛周围一些阴暗潮湿的地方，刨挖有筷子粗的成年蚯蚓，用一根纳鞋底的细麻绳头上栓一截细草棍，把蚯蚓一条一条地串在麻绳上，大约一米左右长，尔后按六七厘米的长度一股一股地折叠起来，有半个拳头大小，合股的顶部打结直接栓到钓线上即可。

根据白鳝昼伏夜出和喜流水的习性，我们都是在天黑前冒着小雨赶到河岸选水流稍缓一些的坡处或凹部，把小板凳安放稳固坐好，葫芦头和小木棍放右侧，灯笼放左侧，披带好蓑衣、苇帘，出竿抛饵，静候鱼儿咬饵。钓白鳝不用钓钩，这就要求垂钓的人得有一定的经验和技巧。我刚开始钓的时候，不得要领，5次有3次空着葫芦而归。白鳝性情凶猛而且贪食，蚯蚓在水底飘动，白鳝闻味逆水而上，盯准猎物一口咬住，稍停而后下吞拖拉。新手往往在其一咬饵时，心便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提竿挑起，鱼便松口逃窜。经过几次实践，总结经验教训，抓住其将饵吞下向外拖拉的瞬间，迅速提竿向后上方甩出，白鳝吞咬着蚯蚓一并被抛到身后三四米的地方，已经吐出蚯蚓在地上乱窜逃命。有一次我钓上一条有擀面杖粗、50多厘米长的大家伙，下手抓了几次，它浑身粘液，一抓就“哧溜”滑了出去，甚至昂头张嘴与我撕咬搏斗，并顺势如游蛇般逃窜。一旁的本家小叔见有大鱼获，高兴地拿着小木棍跑来帮忙，我们两人追赶围堵着，几棍下去将其打晕，方才装进了葫芦里。第二天一称一斤六两，这么大的白鳝就是老钓手也不是每年都能碰上的。为此，我兴奋了好几天，一想起那阵势仍激动得心跳加快。

鸡肠钓毛蟹

大沽河的蟹子，我们都叫毛蟹，又称河蟹，学名中华绒鳌蟹。是一种经济蟹类，是中国传统的名贵水产品之一。毛蟹在我国北起辽河流域，南至珠江口流域都有分布，多在河流入海口出生繁殖，回到江河沼泽地域成长。它与阳澄湖大闸蟹同属中华绒鳌蟹，但也有一些区别。阳澄湖大闸蟹青背、白肚、金爪、黄毛、体壮。毛蟹全身除脚、腹青灰外，腹部为灰白色，浅黑毛，其头部和胸部结合在一起，成为头胸部。其背面覆盖着圆方形的坚硬背甲，背甲起伏不平，但左右对称。毛蟹较之大闸蟹在重量和体积上都要小一些，口味也略逊于大闸蟹，故市场上价格要低一些。

野生的毛蟹一般是穴居，没有穴居条件的，便躲在石砾或草丛中隐居。喜欢生活在水质清洁，水草丰盛的地方，昼伏夜出，在饵料丰富、环境适宜时，安于定居，一旦成熟，便弃穴离去。其食量大，而且有抢食好斗的习性，同类为了争抢一顿美餐，经常会互相厮杀。

钓毛蟹最好用鸡肠子作饵，用蚯蚓也可以，但效果远不及前者。亦不用钓钩。把鸡肠子用细麻绳串起来，比钓白鳝串蚯蚓再长一些，折叠起来有多半个拳头大。顶端打结栓到钓线上即成。

毛蟹昼伏夜出，喜欢灯光，所以我们都是晚上钓。钓点最好是紧靠水闸和桥墩的下游，或者河岸凹坡有水草的地方。点上灯笼，灯光能照着钓点，出竿抛饵。鸡肠子在水里能显出微弱的亮光，并散发出荤腥味，毛蟹远远地闻着味，朝着光爬过来，抱住鸡肠子就不会放松，如果就一只它不会拖走，会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如果两只同时到来，那就要展开争抢搏斗，拉扯饵抖动，这时手感很重，就可以一手慢慢地、轻轻地、静静地向上提竿，一手拿起捞网，待将饵和毛蟹提到快离水面的时候，看见它紧紧抱着饵不放，快速下网捞起。毛蟹抱住饵后，有两个环节要掌握好：一是提竿要慢、稳，尽量让它减少拖拉感，否则它会感到危险而“放手”；二是不能提离水面，一旦离开水面，它会迅速“松手”逃之夭夭。如果灯笼放置的位置得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有毛蟹顺着光亮爬过来送上门，你只管快速出手稳准地捏住它的背壳收入葫芦。这也算是垂钓、灯照两不误。也有家里条件好的提两盏马灯或嘎斯灯，选那些水草多的浅坡处专门照，因为它的光亮较用蜡烛的灯笼强了好多，照亮的范围也大，一晚上的收获不比钓的少。

针钩钓逛鱼

逛鱼属虾虎鱼科，学名矛尾刺虾虎鱼，主要分布在山东、江苏、河北一带。生活在海水和咸淡两合水里。海里主要是“沙逛鱼”，胶州湾小海周围大多是“油逛鱼”，大沽河里是“粘逛鱼”。它嘴大贪食，吃甲壳类和小鱼小虾之类，凡能吞下的东西都吃。因此，它长得特别快。每年清明时节产卵，孵化后生长迅速。待到农历十月霜降时，大的能有一尺多长，半斤重。虽然其生长得快，但只能一年一换代，当年生，当年死。

逛鱼是底层鱼，多匍匐海、河底，不远距离洄游，也不成群结队。体形好似胡萝卜，头大而扁，嘴大无须，尾部很细，微黄色，骨刺少，肉质细嫩，味道极鲜。大沽河沿岸有民谣：“正月粘逛熬鲜汤，二月粘逛软丢当，三月粘逛撩满墙，四月粘逛干柴狼，五月脱胎六月还阳，……十月粘逛赛羊汤。”生动描述了粘逛鱼的生长规律和上市季节。秋冬季是粘逛鱼最肥美的季节。可以红烧、干烧、红焖、炒、烩、汆汤等多种吃法，辣烧粘逛鱼是脍炙人口的大众化佳肴。

逛鱼嘴大贪食，视力不好，吃饵凶猛，只要是动物和食物它都吃，即使钩上挂一块果皮，它也不挑剔，非常好钓。

我们钓逛鱼是在胶州李哥庄镇的大沽河段。有时在河边钓，大多是在河西岸相互连接的一条支流（称北沟）里钓。退潮后沟底有三米左右宽，一米左右深的水，水从西向东流入大沽河。我们把缝衣针烧红弯成钩，随便找一根竿子，有时直接在河岸上割一根荆条拴上线和钩，挂上蚯蚓或小蚂蚱等，用一截10厘米左右的高粱穗杆下端的内瓤，固定在钩上部30-40厘米的位置作浮漂。跑到上游把钩抛到水流里，跟着浮漂顺流而下。这时候的逛鱼一般都在沟两侧的洞穴或隐蔽的水底趴着，见有吃食飘来，迅猛地蹿出，一口吞下，绝对是稳准狠。你一点都不用担心它脱钩逃跑，只管提钩摘鱼。时常碰上两条鱼同时蹿出抢食的局面，摘下上钩的鱼，把钩放回那个地方，保准上回没吃着的那条高高兴兴地上钩归案。

如今，回放那个场景：顶着淅沥沥的小雨，打着赤脚，挽着裤腿，撸着袖子，头戴苇帘，身披蓑衣，腰别葫芦，手把钓竿，两眼盯着浮漂，余光瞄着脚下，紧步赶着流水，不时地提竿摘鱼，挂饵抛钩，那个专注，那份惬意，那股成就感，真的是难以言表，如同虚幻了的世外桃源一钓童。

纱网钓小白虾

小白虾，学名脊尾白虾，为一种中型虾类，体长4-9厘米，腹部第3节至第6节背面中央有明显的纵脊，故名。其额角侧扁长，基部三分之一具鸡冠状隆起，上下缘均具锯齿，上缘6-9齿，下缘3-6齿。尾节末端尖细，呈刺状。体色透明、微带蓝色或红色小斑点，腹部各节后缘颜色较深。死后体呈白色，煮熟后除头尾呈红色外，其余部分都是白色，所以我们当地俗称其为“小白虾”。

小白虾在中国沿海一带均有产出，尤以黄海、渤海产量最多。它对环境的适应性强，一般生活在泥沙底的浅海和河口附近。在咸淡水中生长最快。冬天低温时，有钻洞冬眠的习性，喜好群居。它的繁殖能力很强，雌虾可以连续产卵。繁殖期为每年的3、4月至10月。因此，从3、4月至10月都能钓到抱卵的亲虾，也就是我们说的一肚子籽的虾。

小白虾食性杂而广，不论死、活、鲜、腐的食物都吃，所以很好钓，只要钓具和饵料完备，大人和小孩都能钓，而且小孩子的收获也不比大人少。

我们钓小白虾用的饵主要是鸡肠子和蚯蚓，也有用青蛙腿的。有时来不及准备，随便找点鸡、鸭、猪肉或者其它骨头都行，如果这些东西也没有，就掰块玉米面饼子或地瓜面窝窝头也可以。

钓具是用粗铁条做成一个50—60厘米的圆圈，周围缝上蚊帐网（略有下兜），把两根细木棍成十字架绑在圆圈上固定好，在圆圈的三个均点上系三根50厘米左右的细麻绳，顶端合起打结。在十字木棍上绑上钓饵，钓线拴在三根麻绳的打结处即成。为了多有收获，我们一人大都要做两到三个这样的钓具。

钓小白虾一般选在水清草多，没有水流，比较浅的坡凹处。用钓竿挑着钓网分别放到比较平坦的点位上。静候它的到来。小白虾体小而且透明，在水里不大容易看清。我们都是白天钓，如果水不是很深的钓点，仔细地瞅着钓网，不一会就会发现一个一个透明的小精灵前来吃饵，待到饵边聚集的多了，就迅速提网出水，小白虾在网里活蹦乱跳，有贪吃的不知死已临头，仍咬着饵不放呢，多的时候一网能钓二十多个。收了这网重新下网，接着收下一个网，这样来回收网、下网，忙得手脚不得闲，好在网网都有收获，也就不觉着累。半天下来，多则两三斤，少则半拉斤，打道回府总是收获满满。

前些日子去开发区路过夹河大桥，看见在岸边有不少钓鱼的老同志。触景生情，驻车下到河边，仔细寻找，还真发现有不少的小白虾在浅水边窜动，可是只有抛竿钓鱼的，却没有用网钓小白虾的。询问一钓翁，人家说，那小东西，不值得钓。看来这海边的人，不像大沽河岸边的人对小白虾那么待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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