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义的梦想

○舒晋瑜

“我就是上师范也不去学医!”说这话的时候,18岁的张瑞义稚气的脸上写满倔犟。

“小孩子懂什么!”班主任姜宏德不容二话,在他的高考志愿书上填写了青岛卫校。这一笔,决定了张瑞义一生的命运。

1981年,在千军万马挤着高考这座独木桥时,姜宏德带的毕业班只有两名学生落榜,其中一位是因为体验不合格。当时的升学率和后来学生们的成材率之高足以说明姜宏德超前敏锐而且知人善任的眼光。

其实,张瑞义那时候喜欢摆弄机械,梦想当个工程师。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一辈子和器械打交道,只不过此“器械”非彼“器械”,他学的是口腔专业。

当时山东省只有两家口腔专业的医学院校,即山东医学院和青岛卫校。他懵懵懂懂走进学校,却有幸碰上一流的老师徐健。这位来自北京医科大学的老师,对国内外先进的口腔专业非常了解,不但力主将争取到的教学资金全部投入设备,并且将学生推荐到各大医院实习。

由于国家医疗设备还比较落后,病人也很多。第一次穿上白大褂,张瑞义甚至还没来得及体验兴奋又紧张的心情,很快就被如潮的病人淹没了。很多病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办?张瑞义只好白天实习,晚上看书,这种活学活用、学以致用的实战给张瑞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84年,张瑞义毕业后分配到淄博市桓台县人民医院时,已经身经“百战”,可以独挡一面了。当时桓台县人民医院只有镶复科,病人看牙,多数除了拔牙便是镶牙。作为桓台县第一位口腔专业毕业生,张瑞义自然挑起了大梁,从此开始口腔疾病的综合治疗。病号多,医院也没有限号的规定,张瑞义常常一坐就是一上午,累得腰都弯不下。他时时想着走出家门时父母的教诲:当了医生,一定好好对待病人,尤其是乡下的病人!这句朴素的叮嘱深深地印在张瑞义的脑海,成为他治病救人的宗旨。

在文学浪潮四处涌动着勃勃生机的80年代,年轻的张瑞义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也做着文学梦。他订阅《诗刊》,喜欢泰戈尔,喜欢海子,直到现在,脑中也时时会浮现出舒婷的《致橡树》。他甚至背过新华字典,因为他相信一个基本的道理:看书多、识字多对于写作总归有好处。闲暇时他也信手涂鸦,写下自己的抱负:“愿做雄鹰,奋翮凌空,放眼于山川大海,翱翔在碧空蓝天；愿做骏马,扬蹄正奔,腾跃于苍茫草原,驰骋在田野绿洲。”

这匹“骏马”后来遇见了美丽的“骑手”,从此桓台成了他驰骋的绿洲,一待就是30年。30年来,张瑞义见证了这里日新月异的发展,也见证了病人的变化,这种变化背后,折射着时代的进步和与之俱来的疾病。“过去病人感染得多,外伤少,病因相对单纯；现在因车祸引起的病人多,肿瘤患者多。”张瑞义感到更为紧迫的是,目前的环境对医生安心本职工作提出更大的挑战。首先是医患矛盾突出,90年代医改把医院推向市场,如果只盯着指标和任务,很容易带来乱检查、开大方等问题；其次是行政管理不规范,行政干预专业较多。医学专业需要经过严格的科班学习,可是为了应付各项检查,或者为了发论文评职称,很多医生参加与专业无关的继续教育,却只是开卷考试走走过场,分散了医护人员的精力；第三是工作量大,医护人员长期超负荷工作,而整个社会对医生的尊重程度不够,诚信度不够,医患矛盾突出。张瑞义说,过去他只有一个念头:为病人治好病就是最大的快乐,现在还要争取病人和社会的理解,否则就会形成潜在的矛盾,影响进一步开展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张瑞义始终如一地为着他的梦想艰难前行。他告诫口腔科的同事:摸着良心诊疗,踏踏实实看病,不能多收病人一分钱。在他的带动下,口腔科的几位医生不但技术过硬,更有良好的医德医风。有关部门来口腔科检查,发现这个科不但没有任何回扣,连各项检查的阳性率也最高,用的药物最少。“我没开过一盒多余的药,没拿过一次回扣。”张瑞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淡,而这种坚守的背后,却需要强大的自信和坚定的信念。

90年代末,张瑞义参加了北京医科大学的修复新技术学习班,了解到最新的口腔医学已经在搞精密复着体,而县级口腔科连铸造烤瓷都没有开展。差距之大使张瑞义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口腔专业的发展就设备、技术、材料的发展,必须有前瞻的眼光和投入才能让病人享受最好的服务及治疗。回来的路上他就想,一定要争取马上开展,让病人用上先进的仪器和治疗!而这时的张瑞义面临两种选择,一是“下海”成立口腔医院,二是去桓台县中医院口腔科。中医院因为搬迁,急需口腔专业人才,张瑞义便来到中医院,在全市率先开展了铸造、烤瓷及种植牙、光固化树脂充填、冷光美白等新技术项目。

“项目开展只是开始,还要说服病人接受。”张瑞义说,桓台是农业县,病人多数来自农村,一是观念跟不上,二是怕花钱,有些先进的技术,病人不愿意接受治疗。因此,除了要求医生有高水平的技术,还要在推广理念上下功夫。比如为病人种植牙,很多个体户都知道,中医院的口腔科收费太低,抢了他们的“饭碗”,实际上,张瑞义非常清楚,作为种植牙医师,没有五年以上工作经验,无法从事这一技术,另外还有技术投资、风险投资,他完全理解种植牙收费高的原因,但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让病人享受国际最先进的治疗并能够成功推广,收费底便是途径之一。

张瑞义的另一个追求是,尽量减少回头客。他的观点是,口腔科看病应以质量为标准。哪怕看一个病号,看一个是一个,不能追求数量。有的医院做根管治疗病人要跑十多次,现在只需要一至两次就能解决根本问题。

张瑞义在中医院和与之一墙之隔的家属院之间,已经穿梭了几十年。他的手机24小时开机,常年处于备战状态。当他走出医院,我们很难在人群人一眼认出这位步履稳健的中年人,也不会想到,这是位业余时间沉迷于军事新闻和国际动向的口腔科大夫。也许正是这样的视野和兴趣,使张瑞义看上去充满活力和斗志,在某个意义上,他仍然是个称职的“工程师”。他的梦想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化,而是仍然光荣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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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青岛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