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焕远
娘是善良的,她在我们那个山村有很高的辈份和崇高的威望。遇到街坊邻里夫妻之间、妯娌之间、婆媳之间,闹个别扭有个碰磕什么的,娘总是忙里偷闲放下一大摊子的家务赶去调解。说这个劝那个,批评中夹杂着肯定,瞻前中夹杂着顾后,说今中夹杂着古代,亲切而富有哲理的话语总能使双方很快和好如初化干戈为玉帛。
娘吃了一辈子的苦头,到了这个年龄就难掩岁月的痕迹,却全然不见潦倒颓萎之相,总是精神矍铄热情爽快地忙这忙那,对别人的诚恳、关心仍丝毫未减。她对三个儿媳比对亲闺女还亲,婆媳之间从没红过一次脸。本来儿孙满堂已到幸福的晚年,但痛苦仍时时伴着她,使其不能自拔。
娘比爹大三岁,是民间那种“女大三抱金砖”最为传统的婚姻,但我一直觉得他们一辈子过得一点都不幸福,除了吵架伴嘴,好几天谁也不理谁外,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特长。人过七十古来稀,早在10年前,我和哥和姐和妹就商量将爹娘接进城,原因是我们兄弟姐妹没有一个留在他们身边,爹娘心里曾有过怎样的失落,我没有掂量过。也许庄里乡亲会指着他们的脊梁骨,背后冷嘲热讽:儿女翅膀硬了都在城里享福,却不顾他们的死活,没有一个懂人活回来尽孝心的。以前让爹娘进城,每次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说村里80岁的有,90岁的也有,人家活得照样有劲。再说我们这把年纪,到了城里两眼乌黑,一个人都不认识,那活得多不得劲!等有一天我们真得爬不动了,你们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就这样,每次商量来商量去的结果,都是爹娘大获全胜。直到去年秋,我们来了个先斩后奏,在城里租下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后,才将皮球踢给他们,房子反正租好了,您们看着办吧!
今年老娘已是八十有四了,之前依旧和同样是年迈的父亲守着那个孤寂的院落,撑持着那个破烂不堪的家。活得就像一件简单极了的农具,没有任何选择其他生活方式的机会了。
去年下半年在城里租好房子,回去接爹娘时,尽管他们有点恋恋不舍,尽管他们嘴里依然不同意,但还是像小时的我们在他们面前听话一样,顺从了我们的心愿。娘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子,我以为是什么宝贝,一看里面竟是一张张的光盘,我知道这是在青岛当特警的侄子,给他们买回来的京剧、吕剧、黄梅戏光盘。娘说,到了城里不像在家随便就能串个门。心里闷了,想家了,就看这些散散心。
三十年前,高考名落孙山的我回到家,无论如何也难以相见对我恩重如山寄予厚望的父母,是娘用那博大的胸怀容纳了我,使我走出了高考落榜所带来的阴影,一天天在磨难中艰难地成长起来。那时不服输的我欲望像膨胀变形的梦境,向往外面的世界喉咙里都伸出了爪子。有一次到外地学习,娘掏出身上仅有的十几元钱,塞到我手里,说穷家富路,出门不容易。接过尚留娘体温的钱,内心深处不由泛起滚滚热浪,瞬间,仿佛老郎神的灵光已照到我的天灵盖上了。我知道这钱是娘一分一分积攒起来的,平时舍不得花一个子呀!后来当我离开那个山村进了工厂进了机关后,娘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爹娘和他们那个年龄的人,几乎都迷恋戏曲,这也许是他们生活的一种奢侈,更是给疲惫的灵魂散上的一杯佳酿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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