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海报○韩青
十世纪大家熟知的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片头曲《滚滚长江东逝水》(明朝杨慎填词,谷建芬谱曲)经歌唱家杨洪基那浑厚雄健的演唱,便从该剧中脱颖而出,传唱大江南北,成为一首家喻户晓的经典歌曲,被岁月所收藏、接纳、传承、歌咏,久唱不衰。其中上阕:“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形象化地诉说了历史往事,转瞬间就成了过眼烟云,当年那些叱吒风云的人物,已被历史层层浪花所吞没,而只能巍巍青山永立大地之上,眺望几度夕阳红。
这些历史人物,如何也能像“青山依旧在”呢?我想到墓园里那些碑碣上的名字。
法国拉雪兹神父公墓,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公墓之一。在过去200年中做出杰出贡献的众多名人埋葬在这里,每年都有数十万瞻仰者的脚步走进这座墓园。我们看到的不是悲悲切切的哀伤,也不见墓地那种阴森可怖的场面,恰恰相反,它清净、静穆得像一方圣土,丝丝阳光从树荫筛下,照在公墓那长椅上,那里有捧着一本心爱的书,各自旁若无人的专心致志的攻读者,在此读书、思考,成为墓园风景最动人的特写镜头。我觉得观瞻墓园是一件幸事,他们并没有把此地看成人生最后的驿站,而是为了崇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你会自动去墓园旁的花店,选择一盆花献给亡灵,或在入口处买一张墓地图引,去寻找你心目中的名人。大文豪巴尔扎克,英国作家王尔德、法国喜剧大师莫里哀、歌剧《卡门》作者比才、波兰钢琴诗人肖邦、文学伴侣萨特和波伏娃、《国际歌》作者欧仁·鲍迪埃等都长眠于此。这里凝聚着太多的感情元素,供我们尽情释放。
我的一位青岛作家朋友,去了一趟俄罗斯旅游,他不光游览了莫斯科、圣彼得堡的那些异国情调的风光,他还在途经莫斯科时,去了新圣女公墓,给他留下了回味深刻的印象。一提公墓,人们往往会想到扫墓者不苟言笑的面容,觉得那是通向阴间的地狱之门。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去坟茔地里捉蟋蟀,常被大人呵斥:“不要去那些地方,那里有阴气!”一听,吓一大跳,从此就不去乱葬“公墓”了。朋友介绍的俄罗斯这座公墓,令我耳目一新,为之惊叹。他说,整座公墓像公园一样,树木丛丛,郁郁葱葱,一个个墓碑雕琢成各种图形,既奇特别致,又美观可亲,充分展现出俄罗斯艺术家的才华和天份。碑前供奉着鲜花,有些鲜花,正在怒放,色泽鲜艳,一看就知道是新摆放的,说明有络绎不绝的敬仰者,总在续着“香火”。所以说,这公墓不是别离生命的归宿,倒是一个重新解读生命净化灵魂的殿堂。
该公墓安葬着一些世人熟知的名人,如赫尔晓夫、俄前总统叶利钦、音乐家肖斯塔科维奇、芭蕾舞国家功勋演员乌兰若娃、文学家契科夫、果戈里、阿·托尔斯泰,还有二战时期的英雄卓娅,《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作者奥斯托洛夫斯基等。著名芭蕾舞演员乌兰若娃,她的墓碑上凿有她演出时迷人的舞姿,脚尖上翘,双手向上舞动,活脱脱地把一只白天鹅那最生动的一刻,聚焦给全世界为之惊叹!弗拉基米洛维奇?尼库林,这位深受俄罗斯人民喜爱的莫斯科大马戏团创始人,此时正坐在一张条凳上,张望着什么,他面前是趴着他的爱犬,原来,尼库林去世后不久,爱犬不思饮食,忧郁而死。前苏联作家协会主席法捷耶夫,他的长篇小说《毁灭》、《青年近卫军》,上个世纪50年代译成中文,深受我国读者喜爱。他生前参加过远东游击队,他披戴过的军帽和马刀,至今还摆放在案前。俄国“文坛盟主”果戈里,长篇小说《死魂灵》的作者,也安睡在这里。这里还有俄罗斯“诗歌的太阳”普希金,他的伟大在于开创了“俄罗斯文学之始祖”(高尔基语)从此绽放了一个群星灿烂的新时代。他的作品被译为上百种文字,流传广泛,只有莎士比亚、托尔斯泰,才能与之媲美。来到短篇小说巨匠契诃夫墓前,这位俄国文学史上第一个用短篇小说为主要体裁登上世界文学高峰的人,他因揭露和批判封建资本主义旧世界罪恶犀利而深刻,被人们称作“了不起”。马雅可夫斯基则以“楼梯诗”,创造了诗歌一种全新的形式,代表作长诗《列宁》,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国大中学校园内,被广泛颂读。他被苏维埃人民称作:“最优秀、最有才华的诗人”。
感动和影响了中国整整一代人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一书,书中的主人翁卓娅大义凛然,坚毅不屈的俄罗斯民族英雄就屹立在这里。她17岁备受凌辱而惨烈牺牲,消息传到朱可夫元帅那里,元帅下令将杀死卓娅的德国步兵团的番号立即通报所有的红军部队,命令说,俘虏该团官兵,一律格杀勿论,不许接受其投降。一架一飞冲天的米格飞机的图型,是一座墓碑,它的设计者米高扬就在这儿“飞天”,受到俄罗斯人民的褒奖和仰望。戴着眼镜的炮兵工程师拉夫里络维奇,他设计制造的穿甲弹能穿透10厘米的钢板,让德军坦克吃尽了苦头。他墓碑的头型下方是三个弹孔。
面对这些俄罗斯的先贤精英,重温那些逝去的时光,感受波澜壮阔,可歌可泣的俄罗斯近现代史,感受那金戈铁马、悲欢离合的岁月,怎能不被这痛苦纠结与高歌奋勇的交错所感动,让我们看到墓碑上这些不死的灵魂,活得更加精彩,因为这里是他们也是我们的精神家园。
这些出类拔萃的的人物,不光墓地里有他们的塑像,像普希金,这位家喻户晓的大诗人,在他的故乡、旧居、流放地、还有一些城市的街旁和花园,都会有他的塑像或纪念馆。这是因为他曾用诗歌抨击过专制暴政,呼唤过民主自由,为俄罗斯人民立言,鼓与呼,他深受俄罗斯人民的拥戴。正如他的断言:“我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纪念碑,我不会完全死亡——我的灵魂在圣洁的诗歌中,将比我的灰烬活得更长……我所以永远能和人民亲近,是因为我用我的诗歌,唤起了人们的爱心,在这残酷的世纪,我歌颂过自由,并且为那些倒下去的死者,祈求过怜悯同情”(《纪念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中国人记忆中,普希金是他们最崇拜的外国诗人。我们曾那样心急火燎的寻找戈宝权、查良铮翻译的普希金诗歌,大声朗读。是普希金诗歌伴随我们度过青春岁月,鼓舞我们永远向往未来。
缅怀与精神同在,这就是新圣女公墓奉献给世界的最贵重的一笔精神财富。新圣女公墓原来只是一块埋葬修女的普通墓地,19世纪才成为俄罗斯著名知识分子和世界名流的最后归宿地。但也有例外,大名鼎鼎的列夫?托尔斯泰遵照他的遗嘱,就葬在他庄园林中一隙空地上,没有墓碑,也无片石,一抔高耸的黄土而已。假如没人指引,你绝不会想到这就是写出享誉世界的巨著《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作品的列夫·托尔斯泰的墓地。
托翁虽然没有去万众仰慕的公墓里,他选择这偏僻沉寂的故土,一个人呆在那里,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四射、润泽遗馨,随着时光的远去,反倒更让人们思念他,“离愁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令其高山景行,曷其有极。
在我国,孔子墓也没建在大型公墓内,在他的家乡曲阜孔林内,可见到1443年明正统八年所立篆书“大成至圣文宣王墓”的石碑,孔老夫子就长眠于此。墓东是他儿子孔鲤墓,南为孙子孔伋墓,其格局为“携子抱孙”。春秋战国时,他为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伦理思想,道德观念的儒家学说,历尽千辛万苦,颠沛流离于列国之途,死时73岁。两千多年过去了,如今孔子学院遍布世界各地,他被联合国公布为世界十大文化名人之首。
蒲松龄,这位清代著名小说家,在他故居东南不远处,就是他魂归故里的墓园。这位生前的穷教书匠,孩子王,才学横溢,却仕途屡试不第,孤愤终生。幸有《聊斋志异》一书留世,昭示天下。他墓前碑亭内,立一石碑,系清雍正三年蒲松龄同邑后学张元撰写的《柳泉蒲先生墓表》:“先生讳松岭,字留仙,一字剑臣,别号柳泉。以文章意气雄一时。学者无问亲疏远迩,识与不识,盖无不知有柳泉先生者,由是先生之名满天下。”面对墓表,道出了人生几多况味,有孤寂到褒奖,可谓微言大义,耐人寻味。而如今,他已成为淄博市不可或缺的资源,他为城市“留魂”。诺奖获得者莫言,多次在他的讲话中,说到蒲松龄时,作为自己有这位老乡、先贤,而深感自豪。蒲松龄已成为我们城市的文化命脉的一张名片,让我们珍惜文化名人的遗迹吧,以赓续我们城市文化集体记忆。
北京大学老校长蔡元培的墓,建在香港西南角一个山坡上,名叫“香港仔华人永远坟场”。至今,70多年过去了,墓地花束总不断的供谒于此,这是大家对蔡先生精神和人格的肯定。他一生为之追求的:“要有良好的社会,必先有良好的个人,要有良好的个人,就要有良好的教育。”又说,“一个完美的人,光有经济上的富裕是不够的,一定要有精神上的富裕。”美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家约翰?杜威曾评价蔡元培,说他“把全世界各国的大学校长比较一下,牛津、剑桥、巴黎、柏林、哈佛、哥伦比亚的大学校长之中,在某些学科上,有卓越贡献的不乏其人,但是以一个校长身份,而能领导那种大学对一个民族、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而外,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他的墓碑是叶恭绰先生手笔:“蔡孑民先生之墓”,为这位学界泰斗勤勉治学的一生留下最后的默念。
上世纪80年代,我曾经在无锡惠山公园赏梅,偶见宋朝一代才子秦少游墓冢就建在惠山上,墓前有清嘉庆年间重建“秦龙图墓”青石墓碑。秦少游墓原在高邮,其子秦湛将其父的棺柩迁葬无锡。为什么要迁墓呢?据宋元丰二年(1079年)记载,当时秦少游与苏轼、参廖来无锡惠山游玩,曾写下《同子瞻赋游惠山三首》诗,表露了他对惠山山水的流连不舍,“俯仰佳览眺,悠哉身世忘”,甚至透露出他死后,愿“岩阿相与邻”的归宿。儿子秦湛孝敬父亲生前的遗愿,迁墓于此,朝朝夕夕让其父与他喜爱的青山碧水相伴。
秦少游是苏轼门下的得意弟子,他流传至今的《鹊桥仙》名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在宋词创作上,成绩卓著,可以说是佳句叠出,珠玑闪耀。但在仕途上,他也和他的老师苏轼一样,郁郁不得志。直到1100年宋徽宗赵佶即位后,他才遇赦放归,行至山东滕州,猝死,年仅52岁。苏轼得知爱徒去世消息后,感叹道“哀哉、痛哉,世岂复有斯人乎!”翌年,苏轼也撒手人寰,故去了。王国维《人间词话》云:“唐五代之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为李后主降宋后之作及永叔、子瞻、少游、美成、稼轩数人而已。”秦少游与“岩阿相与邻”已900多年过去了,至今来此拜谒的游人,仍络绎不绝,独留青冢不了情。
而今的上海,那条多伦多路上,有一组我国文化名人的青铜塑像立在那里,他们是大半个世纪以前,为新文化运动作出了杰出贡献的人。鲁迅、郭沫若、茅盾、叶圣陶、丁玲、瞿秋白、冯雪峰等,面对老房子的历史沧桑,他们以坚定的信仰,用笔墨书写过旭日东升的辉光和希冀,如今这些塑像又重现了当年他们的音容笑貌。
鲁迅先生身着长衫,坐在藤椅里,正在与文艺青年侃侃而谈,他眉宇间写着慈祥和淡淡的忧虑,但炯炯目光里,分明是一片黎明的曙光。
丁玲只有十八、九岁的年龄,坐在一个大皮箱上,她瞩望前方的脸上,露出些许凝虑和惆怅……她笔下的莎菲、梦珂等人物,是表现我国最早觉醒的女性形象。尽管当时受到“左”倾文艺思潮的批判,但现在看来,仍有不可替代的现实意义。历史在诉说峥嵘岁月的同时,也复活了她真实的人性之躯。
这是墓园文化的拓展。人们在缅怀他们,也把握和揭示了一个城市的历史记忆。最终重现了他们的身躯和不朽的魂灵,引领着后来人前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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