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一场雨,小区干枯的景观河里见水了,看样子雨不算小。清晨,天阴的很厚,雨可能还要下。昨天巡视工地,就发现的问题,给每个项目部作了整改的交待,今天计划去工地看看落实的情况,八点半,我与同事开车去了工地。九点半左右,天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德商高速房建四标总工老薛把我领到他的办公室,沏了一杯红茶,老薛说红茶暖胃,雨天喝红茶对身体有益。老薛是兖州人,干活虽然有点晕,但为人朴实厚道、施工经验丰富。鲁西北的春天极少有大雨,本以为下一阵就过去,但没想到越下越大,雨像断了线的珠子涮涮的泻在地上,不远处修建中的楼房主体罩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站在项目部的屋檐下,望着泻下来的雨线,我若有所思,打开微信朋友圈,朋友圈里铺天盖地的是对母亲的赞美,有诗歌、有图片还有美文,猛然间记起,明天是今年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也就是西方节日中的母亲节。站在窗外,我想起了乡下已经花甲之年的老母亲。虽然从县城到乡下只有20公里的路程,但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回去了,第一个周末,我准备纵横重庆造价培训班的授课讲义;第二个周末,我去重庆讲课;第三个周末,也就是五一,我开车带着妻儿去青岛散心;转眼间又到这第四个周末。我想,此时此刻,年近花甲的父母双亲也和我一样,站在屋檐下,看着雨,盼望她的儿子能回去看看,一丝酸意涌上心头。父母已近花甲之年,他们仍然在乡下劳作,种了十亩田,养着三只羊,一群鸡和五只鹅,还有两只大狗和两只小狗,一只花猫。2013年,弟弟在城里买了房子,弟媳带着侄子搬到城里后,乡下只剩下了他们老两口。母亲每天掰着指头过日子,五个指头数完了,一周也就过去了,也就到了我应该回家的日子。想到这里,我命令自己,今天必须回家看看。
吃过午饭,雨还没有停的迹象,工地全部停了工,因此我与同事驱车回单位。爱人打电话过来,告诉我儿子在开发区她弟弟家,让我回来时顺便带上孩子。简单的收拾后,我开车去接儿子。孩子的舅舅与舅妈盛情地邀我去楼上坐一会,说说话。回想起来,在德州工作近六年,小舅子的家没去过几次,于是决定上楼说会话。几个孩子在玩围棋、看电视,大人们聊天说话,弟媳为我沏了一杯茶,盛情地满了一杯又一杯。时间过去很快,看看表已经是五点一刻了。猛然间想起,还要回乡下看父母。因此,我叫上儿子,赶紧下楼。雨还在下,只是小了些。我的车子开得很快。明天是母亲节了,应该给母亲买点东西带回去,然而想了一路也没想出该买什么。我们姐弟仨人,是村里人眼里好儿女的榜样。爱人和姐姐回乡下,每次总会把母亲的冰箱塞满,有肉也有鲜菜。因此,直到车子开进村,还没想好应该买什么东西。
七点钟左右,夜幕降临了,我也到家了。家里的狗和猫听到汽车声响,欢快地叫着跑出来迎接我,因为我每次回乡下,偶尔会给它们带点剩菜剩饭,所以几只狗和猫见到我特别的亲,它们甚至能分辨出我的汽车响声。在四只狗和一只猫的簇拥下,我牵着儿子进了屋。父亲正在看新闻联播,母亲在厨房里准备她与父亲简单的晚饭。见到我回来,感觉有点意外,但都特别的高兴。父亲责备我说,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老父亲让我先歇会,他去菜地里给我摘点新鲜的菜带回城里。乡下的雨比德州大的多,算的上是暴雨了。家里的菜地在村头河岸上,要翻两条沟,爬一道很陡的坡才能上去。不等我反对,父亲就带着篮子和手电出了门。母亲先是打开柜子,拿出一堆的糕点、水果,热情的推到儿子面前。儿子很礼貌地谢过母亲,但却没有去吃。桌子上的那堆水果,香蕉的皮已经发黑了,苹果也因失掉了水分而发皱。我知道,这是母亲养成的习惯,计算着孩子们回家的日子,然后去集市上买来水果和零食,放在柜子里。有时候我们回不去,水果放的快坏了,老两口才毫不客气地拿出来吃掉。我对母亲说过多少次,孩子在家什么都不缺,母亲每次都慈爱地对我说记住了,可是每次依然是把水果放到快坏的时候才吃掉。
可怜天下父母心!
正和母亲说着话,父亲提着一篮子菜回来了,带着雨滴的菜特别的新鲜,有小葱、油菜、青菜、香菜,还有小白菜。父亲对我说,刚下过雨,沟里的水很多,要淌过去,坡太陡了,爬了好几次才爬上去,还差点滑下来。父亲说他的眼睛最近花的又厉害了,菜地的菜也分不清了,只是凭着感觉摘了一些。望着一篮子的菜,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突然想起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想起《背影》中的父亲为朱自清先生买桔子的情景。我的眼间浮现出一个画面:漆黑的夜里,下坡的时候,老父亲先把菜篮子放到身边,一只手打着手电,一只手抓住坡上的青草,小心地往下挪动,每挪动一点,就把篮子拉过来一点······
母亲高兴地对我说:“你和你爸爸先说着话,我去包饺子! ”不容我说,母亲已经去了厨房。我没有阻拦母亲,因为我知道,让母亲去为儿子做顿她认为好吃的饭菜,对她有莫大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母亲姐妹五个,排行老大。姥爷生前是邻村的教员,平时不在家,姥姥白天去生产队干活。因此,平时洗衣做饭、照看四个妹妹就是母亲童年的全部。那段苦涩的岁月里,家里常常是揭不开锅,最严重的一次是七天没见过一粒粮食,一家老小就吃盐水煮野菜,有点吃的也是先喂给妹妹们,母亲好几次差点饿死。因此,她对现在的生活特别满足,一点抱怨也没有。她经常对我们说,只有挨过饿,在鬼门关前转上一圈,才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满足。因为家庭所困,母亲只上过两年学,但她却喜欢看书读报,家里订阅的两份报刊,母亲经常翻阅,遇到不认识的字就问我们,或者查字典。只上过两年学的母亲,现在能基本认全常用的汉字。很多时候我想,如果当初有条件上学,母亲的命运一定会改变。母亲是个粗人,种田、施肥、打药、收庄稼,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和农村的男人没有区别,但母亲做的饭菜却特别的难吃,儿时的记忆里,总是抱怨母亲不会做饭,做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淡,而且不会变花样,顿顿清一色的杂烩菜,春天夏天菠菜汤,秋天冬天白菜汤或者冬瓜汤,有时汤里放几块豆腐,或者切上几根肉丝。中学时代,因为嫌母亲做的饭菜不好吃,中午经常去小姨家蹭饭。
从离家求学开始,到走向工作岗位,至今已近不惑之年,我轻易不敢对母亲说她的哪道菜做的好吃,因为我偶尔我不经意的一句赞赏,带来的结果是接下来的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每次回家,雷打不动的准是我赞赏过的那道菜。虽然母亲的饭菜做的不好吃,但有两样却相当的好,一个是炒土豆丝,一个是包饺子。炒土豆丝是因为儿子一次说奶奶炒的土豆丝好吃,包水饺是一次我夸奖母亲包的饺子好吃!因此,这些年里,母亲的冰箱里,一年四季有三样东西是必备的:土豆、菜馅和提前和好的面。直到现在,连续五年了,只要知道我回家,母亲准会给我包饺子,给儿子炒土豆丝。
我与父亲聊天,从工作到家庭,说了很多。然而,在与父亲聊天过程中,我始终想着隔壁厨房里忙碌的老母亲,想着她一个人在暗弱的灯光下和面、调馅、擀皮、包饺子······我不敢过去看,更不敢去帮母亲,因为我怕看到母亲满头的白发,怕看到她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忙碌了两个多小时,九点钟的时候,母亲才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来。我夹起一个放在嘴里,与以往有所不同,今天晚上母亲调的馅特别的咸,咸的难以下咽。母亲满脸愧疚地问我,饺子是不是太咸了。母亲说她的眼睛最近花的很厉害,调馅的时候不小心多倒了酱油,盐也放多了,而且包的时候也是凭着感觉,因此有些皮擀的太薄了,有的没有包严实,煮出来破了很多。这时,我才发现盘里的饺子大小不一、厚薄不等、还有很多是掉了馅的空皮。我强忍住即将流出的泪水,笑着对母亲说:“娘,饺子味道挺好的,咸点更好,最近我经常往工地跑,出汗多,所以咸点正合适。 ”说完,我强迫自己吃下了两大盘咸的难以下咽的饺子。母亲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她做的饺子,放心地笑了。母亲对我说:“喜欢吃咸的怎么不早告诉我,以后包饺子,我就多放点酱油和盐。 ”望着母亲苍老、爬满皱纹的脸,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违心的说:“娘,你就凭着感觉放酱油和盐就行,调出来的馅准好吃。 ”
吃完饭,忽然才想起,明天是母亲节,还没给母亲买东西。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二十元、十元、五元、壹元、伍角的都有,对母亲说:“娘,自己留着买点东西吧。 ”母亲是个粗人,买东西付帐、找零钱对她来说是件很头疼的事,因此,这些年我习惯了给母亲零钱。母亲高兴的把钱接过来,放到抽屉里。每次给母亲零花钱,她都会很开心的收下,从不推托。我知道她的心里,不在乎钱多钱少,儿子每次给她钱,都是她在街坊邻居、左邻右舍、婶子大娘间炫耀的资本。
十点钟,我驱车回县城自己的家。走过胡同拐弯上大路的一刻,我从反光镜里看到,家门口的老父亲还在打着手电送我,老父亲拉着老母亲的手,像两尊驼老的雕像矗立在那儿,静静地目送着我离开······
一滴水珠顺着面颊滑入我的嘴里,咸的······
□窦汝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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