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爱玲父亲走了父亲走了八年多了尽管每年的清明端午节

○马爱玲

父亲走了。

父亲走了八年多了。尽管每年的清明、端午节、农历十月一,甚至每一个节日,每一天,我的心里都会隐隐作痛。我一直想说些什么,可是一直无人倾诉,也不知道怎么倾诉。直到有一天,同学说:写出来吧,大哭一场,把所有的难过都深挖出来。我说我不敢碰触。她说大哭一场不是对大爷最大的祭奠吗?我一阵沉默。此时,灯光照在键盘上,我隐隐听到父亲那优美的琴声传来。

父亲原是青岛市京剧团乐队琴师,多年为张春秋等著名京剧演员舞台伴奏,曾经到过中南海为毛主席作汇报演出。他非常热爱他的事业。离职以后,他走到哪里,就把京胡带到哪里；带到哪里,就拉到哪里。身边总会围着一大批一大批的京剧爱好者,男女老少,都愿意听。

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儿,父亲最疼我。从小到大,我吃的穿的用的,在同龄人中间是最好的,不是家里多么有钱,是因为父亲爱干净,爱美,总喜欢把自己的女儿打扮成小公主,他心里才舒服。工作后,父亲很关心我的职业发展,每逢我回家讲起学校、学生的趣事,他总是笑眯眯的、不作声、仔细地听着。他说:谁都有孩子,谁都是从孩子长大的,花最多的时间教教他们,疼疼他们。尤其是那些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孩子,能帮就多帮点儿。其实,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好朋友的父亲去世了,他让我把她叫到家里来吃饭,临走时非要给她二十块钱。那时候,二十块钱能买一个月的饭票。也许这二十块钱算不了什么,但是等她长大成为作家后,她说:是大爷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叫感恩。

多年来,他坚持不让我请假为他庆贺生日,就算是过世的那一年,他的第82个生日,也毫不例外。因为他早就掐指算过:农历二月十三,恰好是星期一,我那天有两节英语课、一节班主任会和一节班会课。我每年的课程表,他都能倒背如流。尽管他已经预感到这就是他最后的一个生日了,他叫齐了所有的儿女子孙、唯独不允许我当天请假回家。2008年,端午节放假的第一天,我去看望父亲:他瘦了很多,脚肿得厉害。我背过脸,哭了。我要叫车送他去医院,哥哥说已经去过了,年老体弱,器官老化,没有好办法,父亲愿意留在家里。我跟哥哥急了,说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哥哥说父亲知道我每个周末要陪伴学生进行抖空竹训练,上周末还有淄博市的监考任务,平时工作忙,有限的几个小时的时间,最好是休息。

端午节放假的第二天,父亲勉强吃完我送入他口中的粽子后,虚弱地对我说:“准备准备回学校吧,我挺好,放心吧。”尽管他已经告诉了哥哥:这两天不要上班了,陪陪我,我要走了。这些都是哥哥姐姐后来告诉我的。端午节放假的第三天,我遵父之命按时回到了学校。谁知刚到校,就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快回来吧,爸爸昏迷了……

我到家时,家人已经给父亲穿好了衣服,我跪在父亲的棂前,失声痛哭……

我后悔,为什么在他弥留之际,我还要听他的话坚持回学校?

我后悔,为什么在他生前,我不能多抽出一点时间陪陪他,跟他说些贴心的话?

我后悔,为什么每次他唠叨着不让给他买东西时,我总会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后悔,我还没有尽完一个做女儿的义务,他就走了。

父亲走了,他脸上有一丝笑容。父亲走了,他是村里唯一一个享受四世同堂的老人。父亲走了,他一辈子坦坦荡荡。父亲走了,他把爱留给了子孙后代。

仰望那荣耀的天堂,我说声:父亲,请你安好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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