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下水道神话”不讲也罢

本报评论员王学钧

暴雨成灾,防汛抗洪成为重要议题。在此语境之中,两则肇端于多年之前的“下水道神话”再度热传。

一则是关于山东青岛的。说是,青岛城区之所以能免受洪涝之灾,全靠一百多年前德国人修的下水道。德国人占据青岛十七年,没建别墅大楼,没搞喷泉,而是专心致志地修建了青岛的排水系统。这一高效的排水系统至今运转良好。为了方便后来人维修,富有远见的德国人还提前预备好了金属零部件,用油布包好,放在附近的小仓库里。

一则是关于江西赣州的。说是,赣州城区之所以能免受洪涝之灾,全靠九百多年前宋朝人修的下水道。北宋熙宁年间,知州刘彝根据赣州街道布局与地形特点,按照分区排水的原则修建了城区排水系统——福寿沟。拜福寿沟所赐,在许多城市雨季内涝成灾的情况下,同样遭受暴雨袭击的赣州却“没有一辆汽车泡水”。

之所以称其为“神话”,是因为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想象与“创作”成分,现实中的情形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关于第一则“神话”,青岛市权威部门前些年已经辟过谣。青岛市区现有排水系统总长近三千公里,其中尚在奉献“余热”的“德国造”部分长度不足三公里,所占比例不到千分之一。“油纸包”一说更是子虚乌有,“德国造”下水道一般是陶的、瓷的或水泥的,不存在金属零件。青岛之所以能因城市防汛而赢得美誉,主要得益于其特殊的地形以及顺势而建的庞大的地下排水系统,当年的“德国造”下水道的贡献已是微乎其微。

第二则“神话”同样经不起推敲。赣州的福寿沟虽然至今仍较好地发挥着设计中的排水功能,但是,其辐射范围仅局限于面积只有2.7平方公里的“宋城”,其中人口不过十万。而作为江西省第二大城市,赣州仅城区常住人口就不下百万。且不说赣州城区内涝其实并不罕见,就算真能幸免,也不能归功于福寿沟。附近城市洪涝成灾而赣州却因福寿沟而“没有一辆汽车泡水”之类的描述,完全是一厢情愿的杜撰。

这类“神话”其实并不难识破,但是,现实中却频频被刷屏、屡屡被翻出,究竟为什么呢?这个问题虽然耐人寻味,却也不难理解。

想象往往来自现实中的无力感。傲娇的人类虽然常常怀着“人定胜天”的豪情战天斗地,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是,时至今日,城市内涝依然是一个挥之不去的世界性难题。别说是发展中的中国,就算是以“城市的良心”闻名的法国、以“防洪神器”著称的德国,这样的事也是时常搞不定。在这种背景下,急于解决问题的人们极易借助想象对某些城区排水系统过度诠释过度美化,“下水道神话”应运而生。

当然,上述两则“下水道神话”的真正诉求并不在此。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样看似自说自话的“神话”其实是一种吐槽。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有意无意通过对个别著名城市排水工程的神化,“巧妙”地表达对德国人、宋代人做事态度与城市治水理念的认同与赞赏,对现实中存在的某些现象表示不满与批判。

这样的吐槽策略看似巧妙,甚至吐槽的某些观点也无可厚非,但是,选择以“下水道神话”作为立论的依据,从一开始就注定只是一种缺乏理性和建设性的粗浅的情绪表达。这样的槽不吐也罢,煞有介事的“下水道神话”也别以讹传讹地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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