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面谈,沐春风

□王德亭

4月14日,收到夏春锦先生寄来的《锺叔河书信初集》。该书收入全国70位读者提供的“锺信”370余通。承夏先生相邀,锺老先生给我的9通书信入集。

早在2012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买到了跟锺叔河的《笼中鸟集》一个系列的杨宪益的《去日苦多》,又费尽周折,在女儿帮助下,在青岛一家书店找到已被读者摩挲得脏兮兮的《笼中鸟集》,——可以说,这是与锺叔河先生书缘的起始。但真正与锺老先生联系,却得秦颖君牵线。2015年4月,我写给锺叔河的信无法直接寄达,请《南方周末》编辑部让秦颖君代转。5月21日,我收到锺老先生的回信,随信还赠我《人之患——为别人作的序》《众说锺叔河》两书,从此,开始了我们六年的交往。在这六年里,是书籍和信函架起了我们沟通的桥梁。锺老先生用心对待他的每一名读者的形象跃然纸上,一个蔼然老者也几次入我梦来——虽然我曾起意去长沙拜访锺老先生的计划搁浅,但梦中的先生无论是在乡村茅舍,还是闹市华屋,身体健硕,蔼然对我,让我不愿把梦做醒。

我曾在文中写道:“我与先生的交往是因书而起,却没有因书而止。”这几年,我一直痴心地追求先生的书,追随先生的学问。由《笼中鸟集》起步,我蹒跚地走过了5年,收集锺老先生编著的书籍三十余种近六十本。读锺老的书,我钦佩老先生的胆识,欣赏老先生的学识,在阅读中,我也歆享了赏读、求知之乐。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锺老先生可以当得此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正当我国改革开放的初期,锺叔河厚积薄发,出版了“走向世界丛书”,编订出版了郭嵩焘、黄遵宪、钱单士厘、康有为等出访和游历日欧诸国的日记、游记等,为我国的对外开放提供镜借,在我国出版界产生了深远影响,被李一氓先生邀请参加全国古籍出版规划会议。在出版周作人的书上,他勇“蹚头水”,编订出版《知堂书话》《知堂序跋》,并主事编订出版了周作人自编文集中的部分书。在周作人的书出版还相对困难的时候,为了读者,也为了不埋没美文,他勇开风气之先。后又编订出版了《周作人文类编》《周作人散文全集》,广泛搜集收入其散失文章,实现了夙愿,让读者不废美文的阅读。

丁酉夏,先生来函,表达了“收脚印”的愿望。正当耄耋之年的先生,总结一下自己也是时候了。先生的来信有些特别,写在赠我的《知堂美文选》的扉页:“德亭先生:大作读后只增惭愧。但好意仍当感谢也。寄上此册请正编。我写给你的信,如果方便,请复印一份寄下,这也是我正在做的‘收脚印’(长沙俗语)的工作之一。日暮途远,只怕收不过来,但该收还是应收一下吧。锺叔河丁酉六月三十日。”信中所指的“大作”是拙文《我与锺叔河先生》,我将样刊寄给了他。我遵先生之嘱,又将信的复印件寄去。

2018年10月底,夏春锦与我联系,表达了征集出版锺叔河书信的愿望。找齐这些信后,我认真梳理,打印稿发去邮件,另发快递将信件的复印件寄给夏先生。其实这些信并非锺老先生给我的信的全部,还有几通,写在先生送我的书上,与其说是题签,莫若说是“信函”更妥,我也视从先生与我的“悄悄话”,能不能示人,我不能确定,也不能不犹豫。更有先生应我之请写与我的条幅:

画史从来不画风,

我于难处夺天工。

请看尺幅潇湘竹,

满耳丁东万玉空。

从宽泛处说,这也应归入书信之列罢。先生予我的可谓多矣。愿年近九旬的锺老先生身体康泰,寿越期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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