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轮更名“尊重”致敬青岛法官

今年5月25日，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周强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第二次全体会议上，代表最高人民法院作的工作报告中提到：“青岛海事法院妥善化解‘尼莉莎’轮扣押案，避免涉事各方巨额损失，外国当事人特意将轮船更名为 ‘尊重’，向中国法治致敬。 ”2019年4月26日，青岛海事法院法官在秦皇岛港为马绍尔群岛籍 “尼莉莎”（ NERISSA）轮办理完解扣手续，这艘30万吨巨型油轮更名为 “尊重”（RESPECT）轮，开启了新的航程。希腊籍船东表示，给这艘轮船改的这个名字就是给予青岛法官和中国法治崇高的敬意。

6月29日，早报记者采访该案的承办法官、青岛海事法院石岛法庭副庭长张波，揭秘这场历时45天、跋涉8000公里、当事人和利害关系人来自6个国家的越洋调解案例。

事件：

“一船二卖”

轮船抵青即被扣

“那是2019年3月8日下午，当天是星期五，快下班的时候，申请人天际国际集团公司向青岛海事法院递交了这份特殊海事请求保全申请。 ”张波说，理由是被申请人“尼莉莎”轮所有人和/或经营人违反了双方关于买卖该轮的船舶买卖合同。原来，双方于2018年12月签订了一份船舶买卖合同，约定被申请人以3850万美元的价格将 “尼莉莎”轮卖给申请人。但是，合同签完后，到约定的交易时间过程中，船价和货运价格都在上涨，卖方一直在拖延交易日期，买方得到消息，卖方正另寻买主洽谈，希望卖更高价格。所以，买方得知这几天该油轮将抵达山东海域来卸货的消息后，马上向青岛海事法院提交了这份请求保全申请，申请扣押该轮，并请求责令其提供500万美元的担保。

张波介绍，申请人为了防止被申请人私下另外转让船舶，保障申请人在英国伦敦仲裁获胜后得到有效赔偿，提起伦敦仲裁前向青岛海事法院申请扣押该轮。这种申请方式符合法律规定，青岛海事法院马上作出了立案决定。

“我们立案后查询这艘船信息发现，它的船舶自动识别系统信号在当天下午就消失了，随时可能会交易更换船东，一旦轮船和第三方交易完成，更换了船东，那么就无法扣押该船，申请人的利益将受损。 ”张波说，他们立刻启动紧急扣船程序，对案件信息进行了保密处理。为及时获知轮船动向，成功实施扣押，张波整个周末都没休息，每隔2小时刷新船的动态，终于在3月10日下午发现了“尼莉莎”轮的踪迹出现在山东海域，3月11日凌晨确定该轮目的港定为青岛港后，他们立即开始行动。

3月11日下午，当“尼莉莎”轮停靠到青岛港某油轮码头时，立即被青岛海事法官登轮依法扣押，“尼莉莎”轮转卖他人的计划即告落空。“扣押现场，船长以及从新加坡随船同来的其他买家代表都很意外，没想到刚到青岛，该轮就被青岛海事法院扣押了。 ”张波说。

问题：

扣押可能会

引发连环纠纷

扣押工作顺利完成，按照正常惯例，就等着被申请人提供担保或双方解决纠纷解除扣押，如果不能解除扣押，扣押期限届满，可能就要拍卖船舶了。但在张波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该轮原本计划于青岛卸载13万吨原油后，继续前往天津交付剩余的17万吨原油。刚到青岛尚未开始卸货即被扣押，原定航行计划被迫中止。 ”张波告诉早报记者，船舶的滞期损失每天约3万美元，无法按期卸货也将导致原油加工企业断货，可能造成重大损失。若任由事态发展，不仅会给作为船东的被申请人带来灾难性打击，也将给轮船的相关期租承租人、货主造成巨额损失，引起连环的纠纷。来自希腊、巴西、印度、新加坡、中国的货主、管理人、期租人、银行等各方利害关系人着急了，纷纷请求允许继续前往天津卸货。

青岛海事法院研究决定，协调各方，尽快准许“尼莉莎”轮前往天津卸货，以最大程度避免损失扩大。张波开始争分夺秒，在当晚前往海事部门办理协助扣押手续的途中，便立即着手协调各方。

然而，事情的进展远没有想象的顺利。由于国内没有此类先例，完成剩余航次存在诸多不可预知的海上风险和法律风险，申请人对自己的权益能否保障心存疑虑。而且申请人与被申请人之间对立情绪比较激烈，在没有得到足额担保的情况下，申请人迟迟未明确表态同意该轮继续营运完后面的航程。

“巴西的原油货主，也是租船人，每天早晚都会通过电话、邮件联系我，询问情况，他们担心计划到天津港的原油不能按时交货，引来麻烦，同样天津港的收货方担心耽误生产，也不断询问进展。”张波说，虽然申请人与被申请人开启了谈判，但涉及金额巨大的交易，又牵涉银行抵押及其他船舶租用纠纷等，和解进展非常缓慢。

成果：

“无时差”工作解决纠纷

“问题就卡在申请人那边，他们担心轮船放行后，再发生意外情况。眼看30天扣押期限即将届满，申请人在英国提起了仲裁，并申请继续扣押该轮。 ”张波说，他不仅替申请人着急，也替其他方着急，比如轮船停靠在青岛，产生的费用不菲。他一方面积极引导各方理性对待，推进纠纷解决，另一方面，还要耐心安抚各方案外的利害关系人，避免产生新的扣押，引起事态的扩大。

“涉及全球多个国家，时差不一样，这给调解工作中和各方的沟通带来很大不便，为了加快进度，我就开启了没有时差的工作，半夜和一方联系，白天还要和其他方协调。 ”张波说，为的就是随时跟进案件进展，不要有丝毫耽误。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在张波和同事的耐心工作下，申请人终于在4月10日提交了同意准许该轮继续营运的书面意见。

“为了确保该轮安全营运并被继续扣押，我们专门制定了严密的应急预案，并协调沿线海事局、出入境边防检查站全程监督该轮。我们的这些工作也让申请人感到放心。 ”张波说，4月20日，该轮在天津港完成了卸货，被继续扣押于秦皇岛港锚地。张波经过多方协调，促成相关各方齐聚新加坡，展开面对面谈判，青岛海事法官实时远程推进，最终促成当事人和解，继续履行船舶买卖合同，一揽子解决所有纠纷。

申请人于4月25日递交了解除扣押船舶申请，当天深夜，张波和同事赶到秦皇岛向边检、海事部门送达了解除扣押船舶的手续，并于4月26日一早，出海登上被扣押的“尼莉莎”轮，对该轮解除扣押。连夜从国外赶来的新船东代表与原船东登轮办理了船舶交接。“尼莉莎”被更名为“尊重”，以新的身份开启了新的航程。“当我得知改名为‘尊重’后，好奇地问新船东代表改名的原因，新船东代表告诉我，将该轮命名为‘尊重’，是为了表示对青岛海事法官和中国法治的感谢和尊重！”张波告诉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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