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暴过后,海浪将上千条鱼儿卷上海滩,潮水退去了这些鱼儿眼看着死去,一个顽童在沙滩上将一条条鱼儿扔进大海。有人不解问顽童:这么多鱼儿,你不停地扔,谁在乎?顽童抬头看了一眼问他的人随口说:鱼在乎。说完后,继续扔。”
向记者讲这个故事的是平度市金沟子村 60岁的农家妇女张秀芳 ,她笑称自己就是向海里扔鱼虾的那个顽童。1年前从写贪官笔记受关注再到近日为贪官立碑而挨打,她说 ,打了就打了,不计较了,但碑还得继续立。“立碑本身救不了人,但起码能警示后人;如果让某些失足者为此驻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张秀芳说。
A 农妇大集上立贪官碑被打
6月19日,平度金沟子村大集。60岁的农夫张秀芳将一块石碑运到了大集上,碑上刻着三个大字“贪官碑”,正面还有略小一些的字,那是文强、成克杰、王怀忠等26个贪官的名字。
这个日子是她专门选好的。她和丈夫等人将石碑立在了路边,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碑上的这些贪官,以达到警示、教育后人之目的。
看着碑立好了,张秀芳很高兴。她和丈夫等人正在放鞭炮庆祝。这时一辆车赶到了立碑现场,从车里下来数人。事情从此开始发生了变化。当事人向记者讲述了当天发生的经过。
“你弄个碑在这里干什么,谁让你在这里放鞭炮?”一名男子一边怒问,一边开始挥起拳头打向了张秀芳和丈夫陈淑训。老两口见苗头不对,扔下正响着的鞭炮,向村中央逃跑。老两口年事已高,还没跑出多远,张秀芳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而陈淑训也被这些男子逮住按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顿打。
被打之后,张秀芳才知道赶来打人的这些人是村治安队的,其中一起赶来的还有村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陈卫生。
“我家立碑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凭什么打人?”张秀芳一瘸一拐地赶回了立碑现场质问陈卫生。“凭什么打人?你把个碑立在大街上,大街上是随便立碑的地方?这是大集,不是你家!”
事发后,当地警方接到了报警并赶到现场对事件进行调查。为此,张秀芳和陈淑训还对伤情做了相关鉴定,鉴定结果为轻微伤。
陈淑训很感慨,老伴和贪官“较劲”那么久,这一次怎么会因为立碑被打了呢?
B 她为何要写贪官笔记
张秀芳戴着眼镜,坐在屋子里,抚摸着腿上的因立碑被打而留下的伤疤。记者眼前的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难过,反而在微笑。她和贪官“较劲”,开始于一年之前。
60岁的张秀芳,早年只上了4年小学,尽管当时她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因当时的家境状况,读完4年小学的她还是在家务农了。后来,她从外村嫁到了金沟子村,成了比她大一岁的陈淑训的妻子。再后来他为陈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做了教师,一个儿子在北京工作。用村里村民的话说:“她在村里平平淡淡,勤勤恳恳,就是有时爱打抱不平。”
2010年,重庆掀起的打黑风暴让重庆警界的一串“风云人物”为之落马,这也触动了这个爱打抱不平的农妇的神经。
“当时触动大呀,你看看那么多人都被法办了,这不都是仗着文强这个保护伞吗?”她说。
看了那天晚上的新闻后,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就问旁边的丈夫陈淑训:“你看看法办的那些人,要不以后我就写些贪官笔记吧,就是写写心得。”
当过民办教师的陈淑训当时认为老婆子在胡闹,就没吱声。
谁知第二天张秀芳就去找了孙子用剩的作业本,当时已经59岁的她板板正正地戴上眼镜,坐在桌子前写了起来。
从重庆打黑到各地反腐,每看一档官员落马的新闻,这个只读过小学4年级的农家妇女就将自己的心得记在泛黄的作业本上。
一个月之后,孙子的一个作业本已经被她用铅笔写得密密麻麻;她再次跑到7岁的孙子面前去要用剩下的作业本。半个月之后,贪官笔记又被写满了。
这回在陈淑训看来,当时老婆子那句不经意的“写贪官笔记”的话,已不是他想象的“胡闹”了。之后,她的贪官笔记一发不可收,从去年4月份一直到去年的12月份,8个月时间,张秀芳的贪官笔记记录了整整8本。面对着眼前沉甸甸的贪官笔记,她有时将自己的这些心得摆在孙子面前,一字一句念给孙子听,教育孙子长大后要走正路,莫入歪道。
农家妇女张秀芳写贪官笔记的消息不胫而走,还有人专程从外地跑到离平度市区5公里之外的金沟子村看她的贪官笔记。
“写贪官笔记不是给自己看的,主要的是警示后人。”一名观者看完她的贪官笔记后随口说了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想着那名观者的话,眼看着自己写的贪官笔记被翻烂了,一个泛黄的笔记本怎么警示后人?她想到了立碑,立贪官碑!她想用另一种不为人所用过的为贪官立碑的方式警示后人,她想做吃螃蟹的第一人!
C 有人支持,65名贪官上碑
写贪官笔记就曾让她名噪一时,如今她又要给贪官立碑,这个决定多少让村民感到吃惊。
“一个农妇不好好种田,做那玩意干什么?”有人开始在背后议论,但这并没有影响这个农妇的决心。
今年春天开始,张秀芳就一直在心里惦念着为贪官立碑的事,各地查处的贪官不在少数,一人立一块?不妥!碑上写谁的名字?她无从着手。之后她开始从网上查阅了一些资料,找到了职务 、级别都均有影响的“大贪官”。
“文强、成克杰、王怀忠……”很快,一份贪官名录被她记在了本子上,她数了数,她记在本子上的大贪官足有26人。她和丈夫商量着,要将这26名贪官的名字送到石材厂,让石材厂在碑的上方刻上“贪官碑”3个大字,然后将文强、成克杰、王怀忠在内的26名贪官的名字刻在石碑上 。
平度市一家公司的老板听说张秀芳要为贪官立碑的消息后,专门跑到了张秀芳家说,刻碑和立碑的费用他承担 。
很快,写有26名贪官名字的纸张被送到了一家石材厂,面对眼前的这单生意,石材厂的负责人很是惊诧:“我们刻了那么多的石碑,从没遇到有刻贪官碑的!”
如果刻了这个碑,万一有人知道这碑出自他的石材厂,可能为此招来麻烦。刻还是不刻?这让石材厂的负责人很为难。
“有什么担心的?咱们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放心刻,我不会说出这个石碑是你这里刻的!”面对眼前这个义正言辞的老太太 ,石材厂的负责人这才放开了胆子。
不日,这个重达200多公斤的贪官碑连同底座被运到了张秀芳家里,26名贪官的名字赫然“聚”在了一块石碑上。
立碑是让大家知道这些贪官的名字,真正警示后人,除了让这些贪官上碑外,还得写些警示语。于是就在第一块贪官碑送到张秀芳家不久,张秀芳再次来到石材厂要求刻一个“人间正道是沧桑 劝君莫入贪官录”的石碑。
记者在张秀芳家注意到 ,这块石碑的背后加了陈希同、胡长青、杜世成等39名贪官的名字,这块名为“贪官录”的石碑,也就成了“贪官碑”的“姊妹”。如此一来,60余名贪官聚在了两块石碑上 。
D 石碑何以触怒村官
从一年前从写贪官笔记受关注再到10天前为贪官立碑而挨打,很多人替张秀芳抱不平。而她本人却说,打了就打了,不计较了,但碑还得立。
在大街上立碑不成,张秀芳和丈夫就把石碑运回了家中,把贪官碑立在了院门外的西侧,贪官录立在了院子内东侧。贪官碑和贪官录立了不久就引来了枣庄、临沂、即墨甚至省外的一些参观者。农妇张秀芳立块石碑何以触怒了村委主要负责人的神经?
陈卫生说,大集这天张秀芳和丈夫陈淑训在集市上放鞭炮引起了两个摊位的不满,前来村委会“告状”,说放鞭炮让他们无法正常经营,他这才带了治安队的人赶到现场。当他发现张秀芳和陈淑训仍在点鞭炮,在对其制止时,夫妻两人不听,治安队的人才动了手。对于自己带着治安队的人在现场打人,陈卫生有些后悔:“处理问题方法不妥,派出所已经对我进行治安罚款了。”
在村里的主干道上立起贪官碑,陈卫生认为,这个主干道是村集体的地方,既然是集体的地方,如果所有村民都像陈淑训张秀芳夫妇一样,人人可以随便选位置立碑,那村风村貌成何体统?除此之外,陈卫生也表示,她在村里大集上立这么个贪官碑,自己是村里的掌舵人“压力不小”。
这个夏天,张秀芳那几十平方米的农家小院里,花香弥漫,蜜蜂嗡嗡。这个只读过4年小学的60岁的农家妇女向记者讲了那个顽童扔小鱼的故事后,笑称她就是向海里扔鱼虾的那个顽童。她想用立贪官碑的方式警示教育后人,尽管她知道她做的这事微不足道,她说一根蜡烛只有一丝光亮,但一片蜡烛就是光明。文/图 记者 王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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