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别端着碗瞅着锅的没出息

厉剑童

娘是87岁上走的。

娘在世的时候，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别端着碗瞅着锅的，没出息！这话给我印象很深很深，可以说刻骨铭心。

娘说这话有年头了。那还是我七八岁，抑或八九岁孩提时候的事。那是人民公社最旺火的时候，村民都吃大锅饭。我家人口多，但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能挣工分的没几个，所以年年都吃不上平均粮。记得那时每年春末夏初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家的粮食吃了个大概，就差囤底朝天了。没的吃，娘厚着脸皮去大队借粮，粮仓的地瓜干被虫子啃噬得千疮百孔，一拿都成了豆面子。不好也得吃，也得借，而且到时还得在秋天分口粮的时候扣下。

我那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坏毛病就是那时候养成的。那时娘做的最多的饭就是糊糊、豆沫子、清水或爬豆熬地瓜干子、煳地干子面饼子。煎饼大人还不舍得吃，只有我这等不看眼色的孩子才大口吃。有时肚子撑得溜圆还想吃，眼还是不自觉地往锅里瞅瞅。

那年冬天的一个早晨，吃早饭，娘做的是爬豆熬地瓜，这是我比较爱吃的饭。原因是里面多了爬豆，面面的，甜甜的。娘给我舀了一碗，我贪婪地吃着，心里老惦记着锅里还有没有剩下爬豆，眼睛便不自觉地往锅台瞅。端着半碗饭吃的娘早看见了，重重地说了我一句：别端着碗瞅着锅的，没个出息！说着，瞅了我一眼。这句话如同锤子一样击打在我心上。我很受伤，性子又倔，咣当一声，撂下碗，跑到里间耍起了小孩子脾气。隔着破布帘子，我听见娘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直到娘进来叫我，我才嘟噜着眼泪好歹出来。就是娘的这一句话、这一眼，让我刻骨铭心，记了一辈子。打那以后吃饭的时候，不管在哪里在什么场合，我再也不敢端着碗瞅着锅的。因为我不想被人说，不想自己将来“没出息”。

后来，改革开放，包产到户，家家户户都有了余粮，生活条件有了大改善，我家自然也不例外。靠着父母兄弟姐妹的勤劳，家里虽说没有大鱼大肉，可也能吃饱饭了，煎饼、爬豆熬地瓜尽着吃了，不再去借粮食了，鱼呀肉的，除了逢年过节、家里来客办大事，也能偶尔吃上顿了。可娘的那句话我始终不敢忘记，每每想起来心里发酸，眼睛不由得流泪，脸皮子发烧。娘的话无形中成了一道“红线”“底线”。

初中和高中出村上学，没了父母在跟前的管辖和约束，我依然不敢放肆，吃相尽量保持雅观一点。那时脑子得闲的时候，尤其独处的时候，想家的时候，我总时时回想起娘的这话，并由此想到做人做事，不也应该像吃饭那样不要“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吗？

初三时候，我们班教室前面有一小片老师种的菜园，中午男女生都在教室吃饭。每到周五，好多同学都没了咸菜就，或者只吃咸菜头子没了味道，就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到菜园摘辣椒吃。我原想随大流也去摘，可伸手的刹那，娘说的那句话在耳边骤然炸响，我立马打住了，收住手脚，赶紧退回教室。后来，我听同学说有老师说我是自律意识最强的同学，将来能干点事。我听了很高兴，“能干点事、踏实做人、诚信待人”这不就是兑现了娘说的“出息吗”？

1989年，师专毕业，全班只有我一个人分配到全县最偏远条件最差的乡镇——— 杜家沟乡。在我情绪低沉消极的时候，是娘的“别端着碗瞅着锅的没出息”的话一次次提醒我警醒我，让我明白“既来之则安之，不干则罢，干就干好，干出样子”。几年后不仅工作取得优异成绩，多次被评为县乡优秀教师，并且自己的作品屡屡发表、获奖。虽然期间有几次调走的机会我都主动放弃了，在这里一干就是整整十年，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五莲最偏远最艰苦的山区初中教育。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人生五十年。屈指算来走上教育岗位业已三十载。娘说的那句话陪伴了我足足走过了四十多个年头。

其实，娘的话受益的何止是我，还有我的大家庭，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我更是经常把娘的这话说给我女儿听，从小就懂事的女儿牢记在心，时时引用，学业上取得一个又一个可喜成绩。

而今，大字不识一个、饱受生活磨砺的娘已驾鹤西去，再也听不到她老人家的叮咛和絮叨。但老人家的这句“别端着碗瞅着锅的”的教诲和其他话语一并深深刻在我们的脑海里。

（作者单位：五莲洪凝初中）

新闻推荐

五莲县综合施策抓好莲西区域扶贫

本报4月1日讯(记者隋忠伟通讯员钱玉军)近日,石场乡投资2000万元的中央专项彩票公益金道路项目已完成路基施工,下...

五莲新闻，故乡情，家乡事！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五莲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