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雪景两样情

陈莹,笔名莺歌。生肖兔,性别男；大学文化,中共党员；曾任教书匠,现为公务员。业余时间以笔耕为乐,作品散见于省内外多家报刊,入选过多种文集。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出版有散文集《醉人的微笑》、《春天对秋天的致意》等,曾获济南文学奖。

陈莹

世人多爱雪,亦有恨雪人。君若不相信,同赏“恨雪诗”。

“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紧了。古时有个书生,做了一个词,单题那贫苦的恨雪:广莫严风刮地,这雪儿下的正好。扯絮挦绵,裁几片大如栲栳。见林间竹屋茅茨,争些儿被他压倒。富室豪家,却言道压瘴犹嫌少。向的是兽炭红炉,穿的是绵衣絮袄。手捻梅花,唱道国家祥瑞,不念贫民些小。高卧有幽人,吟咏多诗草。”

此乃《水浒传》中一小段,见于“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章。其中,“单题那贫苦的恨雪”一首词,我们姑且称之为“恨雪词”。

凛冽寒冷的北风吹刮大地,这场雪可真能下啊!雪花就像撕扯着丝绵,剪裁出大如栲栳(柳编容器,形状如斗)的一团团棉絮,任性挥洒。树林里的竹屋茅舍,差一点儿被大雪压倒。富贵的人家,却说这场雪太小,不足以消除瘴气。你们这些肥佬大款啊,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红炉炭火四周,身上穿的是舒适温暖的棉衣棉袄。你们手里把弄着艳丽的梅花(抑或雪花儿),歌咏天下吉祥美好,压根儿不想想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穷家百姓。更有些高人雅士,吃得闲草饱料,兴奋得摇头晃脑,对雪吟诗,引领风骚。

这样一翻译,看出词作者“恨雪”的意味了吧?贫苦人之恨雪,正如杜子美之怨风。茅屋为秋风所破,竹屋被冬雪压倒,都是穷苦百姓烦忧之事,谁摊上能高兴?这首“恨雪词”借助咏雪,夹叙夹议,亦述亦评,对富贾豪绅讥讽挖苦,替贫民寒士代言张目,针砭时弊,爱憎分明,颇具“人民性”。

由是,联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是另一个版本的“风雪山神庙”。寒冬腊月,风雪交加,四个赶路人被困在途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纷纷扬扬的大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住,四人正在发愁之际,蓦然发现不远处有座老旧的山神庙,不由喜出望外,跌跌撞撞跑将进去,暂避风雪。

这四人,身份各不相同:一个是新科秀才,一个是官府衙役；一个是腰缠万贯的财主,一个是颠沛流离的长工。面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致,酸腐秀才触景生情,诗兴大发:“大雪纷纷落地。”吃皇粮的衙役底气十足,不甘示弱:“这是皇家瑞气。”衣食无忧的财主微微一笑:“再下三年何妨?”生活困顿的长工一听,别说三年,就是再下三天,无法外出揽活,家中老小就揭不开锅了,于是怒气冲冲接道:“放你娘的狗屁!”

“大雪纷纷落地,这是皇家瑞气。再下三年何妨?放你娘的狗屁!”闲情助雅兴,愤怒出诗人啊!怎么样?一首出乎意料又妙趣横生的“恨雪诗”诞生了!与水浒“恨雪词”相比,两者虽有雅俗高下之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起一句老话:“相由心生,境随心转,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风雪本无对与错,爱憎好恶在人心。人生旅途常下雪,一样雪景两样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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