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走进历史的广阔与幽微他们在省博讲文物

省博志愿者宋玉玲讲解“非洲野生动物大迁徙展”。省博志愿者刘汉义在向小学生讲解时会采用适合他们的方式。(本报记者师文静摄)省博志愿者标记得密密麻麻的讲稿。2010年新馆开放以后,山东博物馆志愿者服务队成立,在7年多时间里,累计有2000余人作为志愿者服务于博物馆。有人一年服务时间就达400余小时,有人风雨无阻每周两次定时到岗,有人则以博物馆为家,“不在馆里,就在去往博物馆的路上”。

有趣、活跃,他们因人施“讲”；执着、痴迷,他们是博物馆“狂人”；专业、扎实,他们讲成了专家。这是山东博物馆目前200多名在岗志愿讲解员的群体写照。不管是医生、教授、公务员、大学生、家庭主妇,在省博他们都是志愿者。这群有感染力的人,绝不做讲稿复读机,绝不做语音导览器,他们带着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感受及对博物馆的爱,与大家一起分享历史的光辉与秘密。

七年讲述数百遍山东通史

每个周日早晨,刘汉义都会骑自行车从七里河的家赶往省博,9点钟,身着志愿者服装的他准时站到6号展厅的门口,等着观众。6号厅是“山东历史文化展”的头阵,陈列的是史前部分。作为“长情又专一”的讲解员,刘汉义从2011年至今已讲了7年、数百遍山东通史,对厅里的每一件文物了如指掌。若当天没有预约,他会随时开讲,观众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一波人浪。

1月28日是星期日,雪后天气放晴,参观者一批批涌入。听刘汉义讲解的是一群小学生,他就采用适合小学生的讲解模式:拣重点讲,多问简单的问题,恰到好处时让孩子们也露一手。果不其然,在讲到古代陶制炊器“釜”时,刘汉义特意提了一下曹植的《七步诗》,小朋友们争抢着背出“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刘汉义指着一件造型简单的陶器说,“别看是这么简陋的一个罐子,它的意义非同一般。这是老祖宗制造出来的第一种自然界中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同时开拓了造型艺术的源头。”孩子们赞叹地呼应着。

在这种互动沟通式的讲解中,刘汉义把握着节奏,活跃着气氛。在传递一条条有据可考的信息同时,尽量挖出文物背后的鲜活故事。往往通史讲完了,观众意犹未尽。

刘汉义是公务员,每天工作很忙,他坚持每周末拿出一天做志愿者。在其影响下,他今年要高考的儿子刘茂祺也成了志愿者,他俩是有名的“父子档”。刘汉义说,当讲解员是一个不断提高自己的过程,观众会提出稀奇古怪的问题,讲解员则不断地接受挑战,不断读书充实自己。“讲了7年,专注于一件事,讲好、讲精,真不是简单的事情。”省内外观众到省博参观,想了解山东历史文化面貌,会首选通史展,刘汉义的讲解专业扎实又妙趣横生,很受欢迎。他说,帮助观众了解齐鲁文化,是自己被社会需要的价值体现。

刘汉义是中文系毕业的才子,常常给志愿者讲《古文观止》等经典,在省博讲了多年,很多观众也成了他的粉丝,有时坐公交车还能被认出来。最近在网上直播讲解,更是吸引数千人观看。用志愿者杨秀利的话说,刘老师已经是“网红”了。

学者型讲解员给观众开书单

在济南市槐荫区教育局工作的杨秀利与儿子张博元是志愿者中的“母子档”。她每周末从八里桥的家穿越大半个济南去省博做讲解员,已持续6年多。作为有名的“笔杆子”,典型的学者型讲解员,写志愿者工作汇报材料,写节目剧本,动笔的活儿她都包揽。

杨秀利2009年去台北故宫博物院参观,第一次接触志愿者,被深深地触动。“那时我就想,一定也要做这样的事情。我之前是中学高级教师,文史不分家,读了很多历史著作,我想这对做志愿者有帮助。同时,我认为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会越来越需要这样的人。”

“古话说,四十不学艺,我偏偏要学艺。四十岁之后考了驾照、导游证。但自从我揣着梦想入了博物馆的门,再也没考证,这里是学不完的宝库。”到目前,除了6大常设展,杨秀利已讲了21个临展,从孔府旧藏服饰到中国沉香,从达·芬奇自画像到“海上丝绸之路”,从圆明园特展到齐鲁瑰宝,从妇好墓到古罗马的辉煌,从御窑瓷器到中国简帛……自称有“强迫症”的杨秀利会在每个大展开启后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其实,志愿讲解员要接受省博的多重考核,讲解专业、严谨,绝不会漫无边际自由发挥,更不可能戏说,讲解中历史专有名词、文物学名准确而密集,这是基本要求。但对杨秀利来说,近30个大展,29万字的官方讲解词只是基础,每个展她都要阅读至少5本专著和10篇论文,有了这些内容垫肚子,才敢张嘴。有时她能将馆里提供的讲稿,从1万字扩充到20万字。“要快速阅读、实践,且不断地填充内容,可能展览要闭展了,我仍在填充内容,时刻有一种怕被问倒的恐惧。当然,‘看厚了\’还要给观众‘讲薄了\’才行。”虽然有时非常焦虑,专业性强的简帛展等也会让杨秀利头大,但她就是喜欢临展的挑战。

志愿讲解员一般都会带点自身的职业特征。杨秀利的讲解特色是浓厚的文学气息。楚辞汉赋、唐诗宋词杨秀利信手拈来,她会让讲解向文学靠拢,随时一首古诗词就溜出来了,如讲到某种乐器她会引用李商隐的《锦瑟》,讲唐宋史更是诗词大爆炸。有的人激情四射,杨秀利更喜欢富有诗意的娓娓道来。她还喜欢给观众列书单,观众展厅听完了,可以拿着书单回家继续深钻,大学生就给开专业性强的书,小学生的话就回去读《明朝那些事儿》吧。

杨秀利说,都认为志愿者是服务社会,其实自己也有私心。“在博物馆里我们迅速提升了自己,塑造了一个更好的自己。”杨秀利带动了不少人来做志愿者,她还经常到各小学义务去给孩子们讲文物,她的《行走在文物上的汉字》的演讲,颇受欢迎。

“观众说听懂了时,也是我特别幸福的时候。讲完了,观众给的掌声是最大的褒奖。”杨秀利说,志愿讲解员就是一批理想主义者,一群快乐的傻子,没有任何功利心,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得到快乐,干得高兴。“社会上这样的人多了,多美好呢。”

行万里路,讲好一个展

程东旭语速快,讲话像连珠炮,整个人活力四射,一点不像到了退休的年龄。耗时两个小时给北京来的观众讲完山东通史,她的喉咙已沙哑。她留下电话,让观众先去吃饭,约定下午1点在简帛展厅继续讲。遇上程东旭,大多数观众会变卦,本来想待一会儿,结果跟着她在馆里泡一天。

程东旭被大家称为老师,不仅因为她是服务没间断过的“元老”志愿者,更因她博学多识和对博物馆的痴迷。她是全国十佳博物馆志愿者,多年来,逛遍了全国各大博物馆；她是众所周知的博物馆“疯子”,一半的时间就呆在博物馆,无时无刻不在宣传博物馆,去山师校园打太极能拉来人做志愿者,去上老年大学能拉更多人做志愿者。

程东旭说,讲解员得既是专家又是杂家。作为古建筑爱好者,她曾走南闯北遍游全国各地古建筑,对历史与文物饱含热爱。省博2010年招募第一批志愿者时,她就坚定要做好讲解员。进馆后,为了讲好佛教造像艺术展,她一头扎进历史与古迹中。

程东旭的特色是多看实物再讲解。为了讲山东出土青铜器,她多次赴河南博物院、二里头遗址博物馆去看更多存世青铜,为了讲好“丝绸之路展”花一个月时间到甘肃去重走丝路。看完实物,再来读书,程东旭才感觉自己真看懂了,有这种积累,她才会滔滔不绝地、自信地去讲。“得到观众的认可,是我最大的收获,都值了。”程东旭总是说,这么多宝贝,若讲不好,对不起老祖宗啊。

庞大的知识储备,让程东旭碰到专家都不会打怵,也常能找到知音。“知识就像坎儿井一样,看着上面是独立的,其实下面都是贯通的,一个个知识点串联起来,就是一个坎儿井。”谈及近8年的志愿者之路,程东旭说,整个人生都发生了改变。

60多岁了却爱上博物馆

宋玉玲特别优雅,着装精致,热情爽朗,嗓音又清脆,是志愿者中极具亲和力的“宋姐姐”,看到她如同感受一缕灿烂的阳光。她热爱音乐和艺术,没想到自2014年一头扎进博物馆后,老年大学里最爱的课停得差不多了。她那标记得密密麻麻的演讲稿,只是她所做的功课的一部分体现。从高校图书馆退休后,她每天还是读书、做笔记,与一些专著打交道。

宋玉玲入馆时,正值“非洲野生动物大迁徙展”开展,为了迎接这个异常火爆的大展,在博物馆和志愿者委员会的支持下,她带头成立了“生生不息”学习小组,小组成员符柯、程东旭、刘锦、白晓香、仲焰、高红等人都是当下省博志愿者中的活跃者,每人年服务时间都超100个小时。私企老总符柯2016年服务了404个小时,位列第一。

宋玉玲是那种不做就不做,做就咬住青山不放松的人。她和小组成员,不仅填补了周二至周五志愿者稀缺的空白,还每周举办固定学习时间,提升讲解水平。“要讲得专业、因人而讲。不然成不了一个优秀的讲解员。”省博的工作人员再加上这个精锐小分队,在展厅里,不管是100人,还是500人的参观团,都被接待得井然有序,从不会“堵车”。宋玉玲说,观众喜欢你,他们就会喜欢博物馆。

不仅在博物馆讲,“生生不息”小分队还去周边的乡村给孩子们讲文物。“济南周边很多孩子从没进过城,所以我们就多下去,讲文物、讲动物,把知识和美好带给他们。”

宋玉玲常跟人说,自己在博物馆学到太多东西了,都应给博物馆交学费啊!“我们这代人,在一个单位一待就一辈子,不管喜不喜欢自己的工作,都会服从安排,把活干好。离开集体,很多人会失落,会觉得不被需要了,正在走向衰老。其实,精彩的人生从60岁才开始呢。”宋玉玲爽朗的笑声在博物馆大厅里回荡:谁会想到,60多岁了,却激情澎湃地爱上博物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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