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怀淡似雨前茶

前段时间，随着《无问西东》的热映，有关西南联大的各种文章被纷纷转载刷屏了，但朱自清先生当时的一组关于茶的诗文却鲜有提及。上世纪90年代我责编的李书磊先生撰著的《1942：走向民间》收入了这些珍贵的资料，翻检抄录下来与大家分享。

1941-1942年间在西南联大中文系任教的朱自清先生曾发起诗会，连理工出身的梅贻琦校长也被他网罗。一次的诗会以“茶”为韵，朱自清先生诗兴大发。作家、教授杨振声先生也加入其中，其诗云：“到处为家不是家，陌头开遍刺桐花。天涯无奈乡思渴，细雨疏帘酒当茶。”见桐花而悟异乡，当细雨而饮斗酒，感伤中微露豪放。朱先生的《叠茶字韵赠今甫》则显得恬淡从容而又充满生机：（一）漫郎四海漫为家看尽春风百种花已了向平儿女愿襟怀淡似雨前茶

（二）此心安处即吾家瞥眼前尘雾里花剩得相知人几个淡巴菰酽压新茶

（三）住惯天涯解作家案头亲供折枝花作书看画消清昼客至红炉缓煮茶

（四）北望燕云旧帝家宫墙两畔菊堆花相期破虏收京后社稷坛头一盏茶

朱自清先生的这组诗透露了联大的文人们以异地为家、对花饮茶的美好的心怀，完全感受不到战乱环境中个人生活的困窘，事实上，朱先生的确以一种柔顺而又积极的姿态度过这文化人的艰难时世。1942年昆明的冬天格外得冷，为了节省生活开支而住在东北郊司家营的朱先生没有钱去买棉袍，却别出心裁地在附近村的街上买了一件赶马人披的毡披风。这毡披风居家可做褥子，出门就是衣服，不过一个大教授穿着赶马人的行头总显得怪模怪样，惹得熟人们笑谈，朱自清先生自己却不以为意，自得其乐。他每周二下午穿着这件披风步行18里进城去联大授课，周五下午再步行回来。没有课的时候每天早晨七点准时起床，运动整理后就坐下来看书写作，除了三餐再也不离书桌，直到12点以后就寝。

这一年，朱先生编好了他的《经典常谈》，这是向学生讲述中国经典的通俗性学术著作。他在序言中说：“在中等以上的教育里，经典训练应该是一个必要的科目。经典训练的价值不在实用，而在文化。”在战火纷飞的岁月中，他对艰难困苦安之若素，对未来充满信心。没有求实用的惶急，而以美好的余情来发扬“文化”，见出了他过人的识见和超人的人格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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