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五一

□姚秦川

自打参加工作后,每年五一,我都会回到一百多公里外的老家,陪父母一起过劳动节。

每次回到家里,父母总显得很高兴。特别是父亲,不是嘱咐母亲买肉包饺子,就是嚷嚷着立马上集市买我从小就喜欢吃的糖糕。看着才60岁出头就已经满头白发且异常消瘦的父亲,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虽说是回家陪父母过劳动节,但父亲总认为,劳动节放假,是城里上班人的事情,和他们这些农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父亲从来没有在劳动节那天休息过。父亲总是很幽默地对我说,劳动节就是要一边劳动一边过节,不劳动,那还能叫劳动节吗?

记忆中,父亲是个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人。每天早上,他都会在五点半钟准时起床,雷打不动,正式开始一天的劳作。

起床后,父亲就开始打扫庭院。刷刷刷的扫地声,常常将我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的我向窗外望去,隐约能看到父亲扫地时佝偻的身影。待扫完地后,父亲立即钻进厨房,为家里那头大母猪剁草熬食。这项工作既繁琐又累人,常常要持续两个多钟头。我不知道,数九寒天连手都不敢伸出的冬季,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

待那头大母猪在父亲的吆喝声中吃饱喝足后,父亲这才找点食物,填充一下自己的肚子。待天色大亮,父亲就找出一把铁锹或锄头之类的工具,下地干活去了。

每天,父亲不知疲倦地埋头于我家那几亩薄田中,小心翼翼地锄着玉米苗或棉花苗。时间一长,父亲头上滚落的汗珠,一滴一滴砸在潮湿的泥土里,滋润着那些青青的禾苗。父亲一边锄地,一边开心地微笑,感受着禾苗茁壮成长带来的喜悦。

有时,整整一天,我们都很难看到父亲的身影。他像那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一样,在土地上操劳一天。直到傍晚时分,父亲才会满带泥土的气息回到家里。顾不上洗把脸,父亲就钻进猪圈,先去察看一下猪的情况。

我们都知道,那头猪是全家人的希望,我们要靠它,才能过上体面的日子。说句不开玩笑的话,那头大肥猪,比我们家里的任何一位成员都要宝贝。

很快,点起了灯。在昏暗的油灯下,父亲开始洗脸吃晚饭。父亲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里忽长忽短、忽明忽暗。我们注意到,他的眼神是疲惫的,他说话的声音是嘶哑的。在这个村庄,父亲每天重复工作,艰辛而沉重,枯燥而无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三年前的五一,我本打算带着一直想去北京的父亲去玩一玩。本来之前都说好了,但临行的前两天,父亲却突然变卦说,要给麦苗打农药,北京去不成了。父亲还夸张地说,如果那几天不打农药的话,我们家的麦子将会减产一半。同时,他还安慰我说,什么时候想去都能去。

听了父亲这些牵强的理由,我有点哭笑不得。事后,从母亲的嘴里得知,父亲知道我买了房子,有一大笔房贷要还,他这是想为山东省点钱呢。

那年的北京之行最终不了了之。后来的一天,父亲笑呵呵地拍着胸脯发誓,第二年五一一定和母亲一块去北京。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两个月后,一向身体强壮的父亲竟然被疾病夺去了生命。想到和父亲的约定,那一刻,我不禁泪如雨下。

今年五一,我打算独自带着母亲去北京逛一次。虽然少了亲爱的父亲的身影,但我想,母亲去了,也算是了了父亲当初的一大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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