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辉映 文史荟萃 ——读周郢《名山古城：泰山·泰安文史拾零》

□张鹏

泰山是驰名中外的天下名山，泰安是享誉华夏的文化名城；山城相映生辉，文化博大精深。泰山、泰安的历史文化资源不仅具有起源的古老性、遗存的多元性，而且自然与人文、历史与现代、有形与无形兼而有之，融会贯通，一个个历史景点成为一个个丰富多彩的文化载体。研究泰山文化、发掘泰安历史，是泰安本地学者当仁不让的文化担当和责无旁贷的历史使命，近些年来，这方面的研究成果蔚为大观，其中尤为引人瞩目的是泰山研究专家周郢先生的研究成果。他立足泰岱，纵览千古，文史互证，新见层出，一次次刊发公布最新资料，将泰山研究推上更高学术层次。近日，他的又一部新著《名山古城：泰山·泰安文史拾零》（杨军昌主编《泰安档案文化丛书》之一，五洲传播出版社2015年版）脱颖而出，再次把泰山文化和泰安历史研究的最新感悟、最新考证、最新视角和最新动态呈现在读者面前。本书撷取泰山、泰安历史文化资源，合纵连横，经纬交织，建构了山城合一的微型地方志。正如美国人类学家爱德·霍尔（E·hall）所言：“空间也会说话。”周郢所做的工作，就是让泰山、泰安以自己的自然空间、历史累积和人文涵蕴发出自己的声音，是泰山的历史渊源、人文盛景和泰安的城市意蕴与历史沿革的整合和印证。

笔者认为，该书具有以下显著特色。首先考证严谨，论述周详。在首篇《名山古城：泰安城的历史变迁》中，作者认为泰安与泰山有着深厚的渊源——不仅其名源自泰山，其建置沿革也莫不与山关合。因此清人《泰山述记》上说：“泰安之为郡、为州、为县，实以泰山故也。”这真实道出了两者的关系。这座千年古城史，书中用三点概括：因山而置、因山而址和因山而兴。认为历代帝王封禅活动带来的政治、军事、经济契机给予了泰安城发展以源源不断的后劲和潜力；登山线路的完善和改良，引发泰安城址的不断发展变化；近现代以来，随着津浦铁路开通造成的泰安城交通区位优势凸显乃至发展重心西移，这一论述论从史出，有理有据，在政治经济的动态中发现城市发展与泰山政治地位的微妙互动，可谓慧眼独具。在《徽宗封禅与宋江起事》一文中，谈到宋徽宗在位期间，曾有一次封禅泰山之议，最后却不了了之。根据史料得出了徽宗封禅未成行的真实原因，乃在于王靓所言“岁凶多盗”，即因年歉而爆发的武装起事。作者进一步考证出，此时爆发于泰山周边的宋江起事，乃是宋徽宗封禅告停的主要缘因。《宣和遗事》中所写宋徽宗遣太尉赴东岳献金铃吊挂，极可能便是这一历史事件的曲折投影。法国历史学家雷蒙·阿隆在《历史哲学》中说过：“历史展示出现在与过去的一种对话，在这种对话中，现在采取并保持着主动。”周郢对历史的重新回顾和解读，就是在恢复历史记忆和历史场景的同时，开掘这种历史趋势的内部动因。另外，书中发掘了大量稀见文献，如上海图书馆藏《泰山之神金虹小志》、台北国图藏《泰山书院约言》、民国学者王献唐先生佚文《登岱笔谈》《朱氏族谱·朱其镜墓志铭》及泰山石刻《创建大王庙碑序志》《扇子崖王无欲碑记》《碧霞元君护世弘济妙经》《炼神庵摩崖》等，无不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为重论泰山史提供难得的新证。

其次是文史互证，新见纷呈。作为“群桃之冠”的肥城桃不仅盛名于嘉果之林，同时也飘香于文学世界。《文学作品中的肥城桃》一文，正是对这一特产的文学梳理。其文结合唐人杂记《酉阳杂俎》、清末小说《老残游记续编》《市声》及淸人钱泳《登楼杂记》、陈文述《水蜜桃谱序》、麟庆《鸿雪因缘图记》、民国苏竹影《竹影杂记》等作品，不仅考证出此果苑奇珍的栽培时代、销售区域，同时也展示了桃事弊政与桃仙崇拜等内容。左右逢源，文史交融，作者力求把历史研究放置在整个人类文化生活中。在《泰山诗歌中的碧霞元君》一文中，对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诗歌中的碧霞元君进行了历时性梳理。“碧霞元君又称泰山玉女、泰山娘娘、泰山老奶奶，在泰山神祇信仰中具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历代诗人在其诗作中或对其源起、演变，或对其民风、民俗的描写，从另一角度反映了这一信仰的状况，是研究碧霞元君难得的重要史料”。本书对这些诗歌的诠释与解读，渗透了他自己对碧霞元君的感悟理解和研究心得，是文史互证的很好范例。碧霞元君的信仰发端于泰山，却影响深远，辐射到了整个华人文化圈。正如美国著名人类学家、《地方性知识》的作者吉尔兹所说：“在别的文化中间发现我们自己，作为一种人类生活中生活形式地方化的地方性例子，作为众多个案中的一个个案，作为众多世界中的一个世界来看待，这将会是一个十分难能可贵的成就。只有这样，宏阔的胸怀，不带自吹自擂的假冒宽容的那种客观化的胸襟才会出现。如果阐释人类学家们在这个世界上真有其位置的话，他就应该不断申述这稍纵即逝的真理。”周郢的研究，是对地方性知识的阐发和诠释，具有人类学意义。

其三是视野广阔，视角独到。周郢的研究敏锐精密，质感丰盈。他对文化现象的观察，敏锐而冷静。其研究成果不断地突破地域限制而走向世界，这些成果又不断地返回文化源地泰山和泰安，在出走与回归的诠释和辩证中，逼视了这些论说深层的文化底蕴，也由此挺立起了一种锲而不舍的研究信念。周郢的泰山研究是一个特殊的容器，现实的发现和历史的苍茫，坚硬的考察实据和诡秘隐晦的历史文献，地域的狭小和精神的宏大完全汇于一炉。该书文章短小精悍，趣味盎然，语藏机锋，下笔考究，纸上的纵横捭阖，呼应的往往是文献独具慧眼的解析和厘定。学识隐于考证，才识见诸笔端，角度新异，总能直入所论对象的内部，极大地丰富了当代地方史志和区域文化写作的类型。

最后是图文并茂，相映生辉。文史研究总是与历史遗迹和人文史料紧密相连，作者不辞劳苦搜罗宏富，寻觅碑刻拓片，拍摄实景现场，汇聚成了这本书的图片资料。这些资料与文字考证相映成趣，印证和丰富了文字研究，形成图文并茂的阅读效果。散见于该书的图片，既有古籍原图、经年画报，又有书影照片、名家绘画，还有帝王画像、金石题刻，每一幅都是精心选择的，具有较高审美价值和史料价值，与文章论述相互印证。读者们透过这些多彩图文，可以感受到历史的变迁与沧桑。

《名山古城：泰山·泰安文史拾零》一书，既是周郢多年来研究泰山、泰安文史知识的自然汇聚，又是他试图透过“文化拾零”的方式集腋成裘的积极尝试，应该说，他的这种尝试是卓有成效的。此山此城的时代变迁，斯土斯人的起伏命运，因作者的史笔而再度“鲜活”起来，把卷回望，呈现的是古城名山的前世今生。而周郢视角独到的泰山研究，作为当代区域文化研究的样板，也必将在文史园囿大放光华。

作者 简介

张鹏（1974——，）男，山东泗水人。泰山学院副教授，上海大学文学博士。主要研究中国文学、地方文化和文化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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