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阴丽华

散文走廊西堃

酒色朦胧中,我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明显感到我的心沉重了好多,有奔出胸堂的感觉。十年了,十年里我四处打听,她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与她同窗的学友说没问题约她跟我见面。没几天,她亲戚说就在这个周末,我们见面!

也许,张兄有我同此热凉的人生际遇,知道牵挂一个人的滋味,欣然给我牵线,让我气宇轩昂地踏响这座石板桥上布满青绿苔藓的阶梯。

一九八七年深秋的一个中午,所有住校学生拿了凳子坐在教室的南墙根晒太阳。这些喷薄着青春光华的火烈鸟在这个时分自然是最闲暇最放松的,闲暇放松里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将目光转向东边那些高大、俊俏的女生群里。一位瘦削、肤色黄白、扎着羊角辫、眼睛幽深的女生灼灼的目光与我不期而遇。就这样,我的高中求学生活突然间有了一层瑰丽的色彩,我平静的心有了波澜,只要下课,我就往出跑,在隔壁教室的她也差不多同时出来,探询的目光宛若两条涓涓的河溪汇到了一处。

一九八八年的夏天依然绚丽多彩,而命运把我拖进了地狱。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我乘车去天水市,途中她上了车旋即坐在前排。我期待她回头看看我,哪怕只有一眼,而她始终没有转过俏丽的脸庞。车到站时已经华灯灿烂。我下车,她站在滚烫的期待中,我强烈感受到了她灼人心坎的目光的火热。那双深紫葡萄似的幽深的眼睛水汪汪的,浅白色的衣服在昏暗的雨天的城市街头把她装扮成一株白荷。我看了她一眼,匆匆离开了。——我是何等的没有出息,跟那些疯狂追求爱情的同龄小青年相比,我简直就是一只蜗牛!

此后的十一年,我没有见过她,也没有任何她的消息。在我心底里,有一只乳白色的鸽子在飞翔、徜徉,有一株冰清玉洁的白荷盛开在碧天雨霖中。

二OOO年八月,天水市北关,我去参观一个商品展销会。娇艳的阳光下,她亭亭地站着,静静地看着我。已过而立之年的我深深懂得了人生最无私的是亲情和爱情。我完全可以去问候她,进而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差事,但我不能!

此后便是“白荷”一去不复返,白云十载悠悠。日子越来越紧,风越来越大,雨雪天气不再间断。我想见她一面,说几句寒暄的话。只此一生,只此一人在我心中有十年间不变炽烈不褪色的盈盈的目光；我孤苦伶仃的身影里依稀还有一丝悠远的淡淡的花香轻轻地飘来……

我开始追寻。茫茫人海,只要有浅色的服装；有女人的浓重的家乡口音,我立即看过去……一个个冰天雪地的夜晚,我躺在漆黑的屋子里看着窗外,想象这个时刻她在干什么。没有泪,没有叹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很不轻快的心情。

一个短信——是她的。“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以后别来打扰。”

我的目光空洞了,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只有我和沉至心底的三句话。

我的目光尖锐起来,嘴角往里一抽,点上一支烟,又一支烟,又一支烟……

生活还得继续,我没有了牵挂,因而也就踏实下来,平静下来。

过了几天,她又发来一个短信。我不想打开,看与不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看着黑色的手机足有五分钟。还是看一眼吧,既然已经是这种局面,还有什么拿不起的呢?

“感谢你还记得我!你过得还好吗!你是公务员,我会看到你的成功。真诚地祝福你!”

我没有激动,很平静。但是命运就是这样,她竟然来了电话,声音清脆得像唱歌。这是一个晴天,听声音她的心情不错。我要求见她,而她说就不见了。我说我想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在广场中央站着等待。

一个年轻女人走到我近前时停下了脚步,微笑着看我。我不认识她。看到她一直看着我微笑,我便说:“你认识我吗?”

她的微笑打开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你不是要见我么?我是XXX!”

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笑了。这是一位城市现代版的年轻女子,但不是我记忆中的她——那位亭亭玉立、纤尘不染的姑娘。换句话说,她不是盛开在春风中的乡野的花朵,现在只是一束开在城市公园中的普通的郁金香,色泽黯淡。

谈天说地,七拉八扯,最后谈到两个人的家庭,目前的状况。分别时,一直微微笑着的她收敛了笑容,眼神幽深起来。我倒笑了,很有风度地向她说再见。她刚才那两束幽深的目光清泉一般漫过我的心坎。我的眼角有点潮湿,心底里又升腾起一股不可言说的失落。别了,阴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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