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滩完全小学创建纪略

□陈国富赵任玲杨悦春

大滩口村小学始建于1938年(民国二十七年),校址在原私塾关帝庙内,起初只设一至四年级,校长张养斋。1941年8月“大滩口完全小学”正式挂牌成立招生。第一届毕业的学生任教40年,多次获优秀教师奖励,在人民群众中有口皆碑。为了提高学校的知名度,提高升学率,校长动员学生稳定思想,说服家长给予支持理解,推迟至1944年毕业。毕业生由学校统一组织,老师带领赴省城兰州参加初中类招生考试,结果全被录取,正如老师们所预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后数年,大滩完全小学学生让省城人刮目相看。大滩完全小学自创建以来,师资力量雄厚,生源充足,课程开设齐全,有国语(语文)、算术、自然常识、公民、地理、历史、音乐、美术、体育等科目,吸引了周边村落和邻近三县(天祝、古浪、永登)的学生前来住宿就读。大滩完全小学的创办,为当时偏远山区的教育事业做出了贡献,培养了不少人才。

说起大滩口完全小学的成立,首先要提到的是学校的创办人——张庠林,字养斋,他既是董事长,又是校长,也是老师。其祖辈时家业兴旺,富甲一方。其父张佩铭,字衷臣、象武。少时生性顽皮,不好学文,嗜好习武。他的父亲看他如此爱好武术,便随其所长,在他13岁那年,将其送到兰州一武林高手——宋师爷处习武。宋师爷见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倍加喜欢,将自己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他,并用中华武学之德来教导他,使他懂得习武之人当树高尚之品行,为人处世当以德为重。他勤学苦练,精益求精,刀、枪、棍、剑、无所不能,无所不通。尤其在他舞剑时,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耍拳时动作流畅,神态飘然,时而拧旋盘叠,时而又势如长虹；疾如离弦之箭,缓似悠悠流云。数年后,他学成回归故里之后,不忘师傅教诲,每日除了操练武术,收徒授徒,还想着如何考取功名,振兴家邦。光绪辛卯年,他赶着马车去参加兰州的武举选拔比赛,中得三十二名,乙未年被保荐为蓝翎千把总。后来家业有所发展,羊有三四百头,骡马有80多匹,土地上千亩。

张养斋,是家中长子,自小受父亲的影响,同情贫苦人民,尊老爱幼。少年时被送到兰州念书,后来在清华读书时,参加了同盟会,成为同盟会会员。接受过“五四”思想的洗礼,他亲眼目睹了旧中国的落后和帝国主义侵略者欺侮我人民的残酷,有着较为进步的思想。他立志要为实现“三民主义”之思想而奋斗终生。然而不幸的是,父亲因病逝世,两个弟弟尚且年少。作为长子的他,不得不辍学回家料理家务。他认识到家乡人民深受封建礼教的毒害,思想仍很愚昧,还处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三纲五常”的状态中,他决心让家乡彻底改变面貌,张养斋把他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完全浸透于他撰写的《大滩口完全小学校歌》中:“松山西亘,寿鹿北长；钟灵毓秀出贤良。改进社会,振兴地方；移风易俗除文盲。‘三民主义\’是信仰,吾校精神振家帮。”他首先在村中修通一条长约2公里,笔直、宽阔、平坦的道路,其次在路两旁掘沟植树,使村庄绿起来。他说:“左公(左宗棠)栽柳,我种杨。他的路线长,我的路线短。他的功绩大,我的成绩小。”他看到偏远山区孩子们没有读书的机会,于是便决定创办一所完全学校。他曾多次到当时的县政府申请建校,当地老百姓曾说,“张养斋的马从大滩到芦阳踏出了一条路,脚把县政府的门槛都踏平了。”当时的情况,一是财政空虚,无力出资；二是大安“雷半县”力争把完全小学建在他的家乡,并仗着自己有权、有钱、有关系,屡次从中作梗,因此县政府多次议而未决。张养斋没有办法,只好联系在国民政府党政军部门当官的清华校友帮忙打点,并三番五次上呈申请报告,据理力争:1.大滩口地处五区中段,交通便利,生源有保障；2.本村及其邻村有不少有学识的人可以担当教师,师资力量雄厚；3.有校田100多亩,可以用来解决教师薪酬和办公经费,贫穷人家的孩子上学不用交学费。并尖锐地提出大安不能办校的原因:四面环山,交通不便；没有几个读过书的人,因而办学没有条件。正所谓“大安出烧材——煤炭,大滩口出人才——师资”。他把自家的70余亩砂地与30余亩庙田一并归为学校所有。曾有亲戚在他面前说,“张老爷,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了,把自家最好的地拿出来交到了学校。”他反唇相讥:“哪个地是你的,哪个地又是我的?趁早让它姓学,心里也安然些。”但对方并没理解他的意思。后来他和县长私下达成口头协议,先建校后批文。大滩人张庆修接任五区区长,告知张养斋说,“原任苏永堂手中还有公款300大洋,至今没有上交。”于是他多次对苏永堂说明利害关系:“现在上交,一来可能被他人卷走,二来你有贪污之嫌。何不将这笔钱拿出来作家乡建校之用,这也是你的功德,何乐而不为?”苏永堂慷慨应允,从而筹得第一笔建校经费。他将此款交由张孝知放贷,获取利息,增加建校经费。另外,他借县政府之令,动员周边村的富户们捐粮、捐钱,筹办学校。

1942年春,终于凑齐了建校的资金。备料开始了,他委托栗子清、张孝知在村西的路口拦截从松山方向来卖木头的马车,到他家的马车店进行交易,不论交易成功与否,都给吃给喝,热情接待。消息传出,贩木料的络绎不绝,纷纷而来。另外,他派7辆大车去峡门子、冯家水、大金场、上墩等地拉运破旧庙宇弃之不用的石条来建校。此事还被告到县政府,打了官司。原来,“雷半县”因没能申请到建校而耿耿于怀,于是便煽动不明真相的人借此来给张养斋找茬,上告张养斋将石条用作自家建房之用,县政府派人来了解处理,得知张家建房在建校数年前,此事便不了了之。为了不影响秋季招生,他派人请来河南的烧砖师傅、天水的烧石灰师傅,从邻村雇来10余人打土墼,下令一月内如数完成,并从兰州请来了砖瓦工,河州请来了木工,工匠食宿给予免费,至此建校工程全面展开。他每天在工地上指挥、调度、监工。

为了尽快完工,他规定“3天一只羊,7天一头猪”,用来犒劳工匠,而且把工钱开到最高。工匠们很乐意,都说给张养斋干活就是划算。要上梁了,张养斋自掏腰包准备了6只膘肥体壮的大羯羊和2头大猪,富户们都来披红放鞭炮,前来祝贺。当天村上的妇女们都到灶房帮忙,男人们都去工地上干活,他们都想出点力。苦战了4个月,一座古朴典雅的新校舍拔地而起,5米多高的校门楼显得高大雄伟,拱檩花嵌的门梁外边雕刻着传统工艺八宝图:法螺,含妙音吉祥,响彻世间；宝伞,含张驰如伞,贯通无碍,荫护众生；白盖,含遍覆大千世界,广施慈悲,普惠众生；莲花,含出于污泥而不染,清新芳惠；宝瓶,含福智圆满,深厚坚强；金鱼,无限生机,自由自在；盘长,含延绵往还,长承久传,无尽无休。门楼里边雕刻的图案更是寓意深远,那“一本书”是给学生灌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一颗“葫芦”是在号召学生们去追求“福禄双全”大富大贵的人生；那一支“笛子”是在激励学生树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奋斗理念。

校舍全是顶前方式的,窗沿下一律用青砖镶砌。窗子式样是“虎张口”,三边全是板装修,式样新颖,格外好看。校园里的小杨树苗正茁壮地成长,学校坐南朝北,分前后两院。前院右拐角处是关帝庙,坐东向西。前院大门左右两侧栽种着白杨树,间隔6排9株,总计108棵。这树生命力极强,不追逐雨水,不贪恋阳光,只是挺拔笔直的长高,这不正是象征着新建学校,将会用文明取代愚昧无知,上学读书才是希望啊!栽种的用意,要让学生接受新思想,摆脱贫困落后的状况,寓示着老师们要尽职尽责,就像培育小树苗一样来培养学生；寓示着学生要把握好难得的学习机会,为振兴家邦而努力。再往前走,右侧是篮球场,左侧是操场。不远处,与前门正对的是学校门楼,是以走廊的形式建造的,廊顶雕刻的“大滩口完全小学”几个字,醒目而苍劲。走廊两侧墙壁办有黑板报,两旁是教室。进入正门,右边中央是教师办公室,两侧是学生宿舍,与之相对的左边中央是教室,两侧也是宿舍。与正门正对的是图书室,两侧是教室,靠右侧有一扇小门,这是后门,出了后门不远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100余亩校田。

学校开学了,远近百十里三县区(天祝、古浪、永登)的学生都慕名而来,宿舍显得有点儿紧张了,有一部分学生就去村子里的亲戚家居住。张养斋的三个女儿张兆梅、张兆兰、张兆菊也来读书了,在父亲的引导下,来接受新文化、新思想。学校设置齐全,执行校长负责制,教导主任负责教务还同时代课,班主任是由国语(语文)和算术教师兼任,负责班级的纪律、卫生、学习和学生的德育、学生的食宿等,班长协助班主任管理班级,学生会负责每周的升降旗,师生时刻集体背诵《总理遗嘱》、唱校歌。学校经常组织学生演讲,文体活动和编写墙报等活动,培养和提高学生的组织能力、演讲水平和写作水平,从而全面调动学习积极性。国语(语文)由王敬天、冯信宗、徐品三、柏福武、颜宗元等先生任教,算术由张可信、张礼信、柏养庚、张永林等先生任教。教师们尽职尽责,学生们刻苦勤奋。当时有一句顺口溜:“老师板子重,学生有上进；老师板子轻,学生没记性。”还有一位老师教学方法陈旧,课堂气氛昏昏沉沉,学生不爱听,很有意见。学生会便组织学生闹起了学潮,这位老师一气之下,卷起铺盖回家。学生们的本意是请他改进教学方式,而不是把他赶走,结果是:“一闹闹得太猛了,卷起铺盖回家了。”

张养斋家有一处10余亩地的菜园,围墙里面长着一排排钻天白杨,门口有颜宗元老先生的亲笔题字“引流浇灌园”。每年4月8日之后,小葱、韭菜、水萝卜、白菜等都无偿地供给上灶的师生们,而且他还给管园子的人下了命令,任何时候首先要保证师生们的吃菜。他为了留住老师们的心,也是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因为学生的好成绩是老师教出来的,因此要引得来,留得住好老师,必须是高薪水——有钱才能办好学,学田是唯一的财源。有人说“学田、学田,张养斋的心肝”。每年学田收获的小麦等都是张家的大车运到兰州销售,学校只收款入账。

当时的文艺活动主要是唱校歌,唱《九一八》《满江红》和苏联歌曲《喀秋莎》。“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师生们内心就产生了难以抚慰的悲怆,这是让中国人民痛苦不堪的日子,永远不能忘记“九一八”的耻辱,时刻提醒着他们“勿忘国耻,振兴中华”。每当唱起,“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联想到我人民军队在战场上与日本鬼子浴血奋战,争夺我失去的疆土,这富有节奏感的歌声更使师生们精神振奋,恨不能亲赴战场,投入到战斗中。还有这“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更激起了他们的爱国热情。他们不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而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为国为家,肩负着神圣职责的中华儿女。

当时的体育活动主要有打篮球、传毛蛋、踢毽子、滚铁环、跳绳等,如今82岁的老教师芦跃新先生回忆,张校长经常说,“看到这一个个富有朝气的学生,我是感慨万千‘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当年梁启超先生在《少年中国说》中发出这样的呼唤,不正是这一幅幅画面的真实写照吗?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这时大滩口完全小学前院的白杨树,也已粗壮得能用两手紧紧地握住了,握着它就感觉到温馨惬意,内心的激动无法言表。它不枝不蔓,扎根在板结的土地上,只要能给一点水分,就会把黄土地装点,撑起一片片绿荫来。

大滩口完全小学先后有近20名教师在此任教,培养出了各类人才。新中国成立后,百业待兴,大滩口学校毕业的很多学子积极投入到社会主义革命建设中,在党的领导下做出了贡献。

附:《总理遗嘱》:“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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