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五月五

一个伟大的诗人，牵着一个全民族的节日，走过千山万水，走过千秋万代，带着浓烈的艾香，带着爱国的情怀，明媚在初夏的五月，流行在华夏的大地。这个诗人叫屈原，这个节日叫端午。

端午，一个多么美妙的名字，它既不像中秋那样直白，也不像元宵那般热闹，它仿佛天生就是端庄的、含蓄的，蒙着一层淡淡的青纱。这一天，无论阴晴，总有清清浅浅的雾气萦绕，总有浓浓淡淡的白云飘荡，把“端午”演绎得曼妙多姿，诗意盎然。

人们对端午节的记忆往往与童年、与乡土、与亲情联系在一起。我的家乡天水一带，把端午叫五月五。这一天，虽然没有沅湘一带龙舟竞渡，追逐屈子高贵灵魂的热烈场面，但那五月五的风俗却也是丰富而多彩的。门楣插柳是这一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故乡地处西北一隅，却有“陇上江南”之美誉，温润的气候，让多情且豪迈的柳树生得遍地都是。五月的翠柳，摇曳多姿，顾盼生情。清早起来，人们便踏着晨光，踩着露水，在大路边，在沟渠傍，采来一大抱一大抱含水凝露的柳梢，然后庄重地插于门楣之上，屋檐之下，红底的春联，翠绿的柳梢，不管高大门楼，还是低矮蓬门，顿时焕然一新，熠熠生辉，显示了大西北人豪放的性格和婉约的情怀。而孩子们则用那些柔软的柳枝，或编成帽子，戴于头上，遮挡五月的毒日头，或拧个柳笛，吹出响声，放飞一个个童年的梦想。烙鼓角、包粽子、给小孩子带“花花手”是家乡五月五又一项重要活动，比的全是女人们的手艺。鼓角虽与锅盔相仿，但又包含着与锅盔完全不同的文化内涵，既有追忆的成分，又有辟邪的内涵。而那鼓角的大小薄厚、花纹图案、火候掌握、酥脆程度就反映了一个家庭女主人手艺的高下优劣和操持家务的能力。那些用五色丝线编就的手款儿，闪烁的则是少年五彩缤纷的梦想，那些用各种香草缝制的香包儿，寄寓的则是对屈子完美人格的追寻。追节是故乡五月五另一项牵动人心的活动。秦州风俗，定婚男女或新婚夫妇，在五月五这一天，男方都要提上四色大礼，俗称“水礼儿”，到老丈人家“追节”，如果女方同意这门亲事，或喜欢这个女婿，则丈母娘会热情款待，并礼尚往来，还之以礼品，反之婚事便有了反复或曲折。这些远古的风俗，穿越秦汉的风云，穿越唐宋的明月，穿越明清的烟云，一直碾转到盛世的今朝，至今还滋润着故乡的风土，温暖着世故的人生。

对五月五更深一层的理解，是在多年以后读了几本书之后。从书本里我得知，五月五还有一个文绉绉的称呼：端午节。端午节原来叫端五节,“端”是“初”的意思,“端五”即初五。因为唐太宗的生日是八月初五日，为了避讳，改五为午，从此便有了端午的叫法。又因为午时为“阳辰”，所以端五又叫“端阳”。此日恰是五月初五，因之也称重午。关于端午节的来源。也有四五种说法，似乎都有道理，但纪念屈原说是最为广泛、最为流行的一种说法。屈原作为政治家，“信而见疑”，“忠而被谤”，又不忍故国覆灭，因此被迫怀沙自沉，殉身水底，他那高寒而热烈的爱国情怀，他那勇于担当而毫不妥协的完美主义人格，深深感动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所以善良的人们便把端午的节俗与屈原的生平自然而然地联系了起来，并给予了新的解释，端午纪念屈原的风俗也就千秋万代地流传了下来。其实屈原更准确点说是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他是那个时代最光芒四射、独步古今的诗歌大家，是汉代文学的奠基者。是他，才使真正的诗人从匿名状态走上了中华文明的前台，是他，才使中国诗人获得了独立的身份和价值，他铸造了那个时代的诗歌巅峰。李白借屈原为标杆，骄傲地确立了文学家千古不朽之价值：“屈原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苏轼自叹：“吾文终身企慕而不能及万一者，唯屈子一人耳。”可见屈原是诗歌之父，因而，端午节也叫诗人节，五月五的风里，也就吹拂着一种浓浓的诗风词意，端午节也就诗意了起来。

无论是最为流行的称谓——端午节，还是故乡亲切的称谓——五月五，内中蕴含的都是一种不同凡俗的韵味，其中流露的都是一种浓浓的家国情怀。当然，在我记忆深处最为显明的还是儿时在家乡过五月五时折柳梢、烙鼓角、包粽子、戴花线、佩香包、踏百草、摆露水、追节孝亲等，至今回想起这些事儿，还是那么真切、热闹，古朴又醇厚，令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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