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崖

只有到了公历的五月,天水才真正有了个春天的样子,而天气却已经很热了。五月,人们按捺不住要出游的冲动。我也不能例外,便携了妻儿一游早就想去的仙人崖。

到了山脚下,等到突突的马达声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了,四周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只有一只肥胖的野蜜蜂屁股冲天,一头扎进一朵怒放的野花里,振动得一双翅子嗡嗡闷响,似乎那里面有汲取不尽的养分。

儿子是初到山里,喜不择路,累了就大口大口地喘气。一会儿蹲在地上,对着草丛里的一只虫子久久地出神,一会儿又拔出一棵蒲公英来,凑在嘴边噗噗地吹……路很陡,山坡上、沟涧里,满眼尽是山花野草杂树,修长的蜻蜓和大翅的蝴蝶在此上下蹁跹。山里的空气很湿润,人的脖颈上、胳膊上,似乎全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腻腻的透明的水雾,山风徐来,清凉无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由潮湿的泥土、芬芳的花草以及多年的腐朽的落叶混合而成的清新原始的味道。我摘取一枚青翠欲滴的青草衔在嘴里,这是多么熟悉的味道。

我们来到了一片慢坡地,慢坡上密密地生长着一棵棵粗细均匀的树木,绿叶为盖,花草为席,林间泛着时明时暗的幽幽绿光,仿佛一幅着色明丽的油画。仰头,茂密的枝叶间偶尔有几缕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好似挂在林间一把琴上的无数根弦。我们在这片慢坡地里倚树而憩,林间的鸟鸣,隐隐约约,似在耳际。花草丛里,虫鸣细细。无论是鸟的喧阗还是虫的吟唱,都演奏着一曲曲大自然的奇妙乐章。

我们在这片林地里踩着软软滑滑的青草四处游走,等再要重新上路的时候,却找不到我们来时的那条羊肠小道。而在慢坡的顶端,有一圆圆的明亮的东西,似乎是矗立在天边一面圆圆的大镜子。我们朝着那里走去,但路面再也不是青光光的了,而变得高一脚低一脚起来,而且越走越陡,我们只能猫着腰,用手不时地攀住石头或是树木才能前进。原来慢坡地的顶端是两块巨大的岩石,在岩石的中间便形成了一个缺口,缺口的两侧全是杂乱的树木和纵横的藤蔓,这些树木和藤蔓又都在上空相互交织着、缠绕着,形成了一口圆圆的狭长的陡斜的洞门。

一出洞门,我们就已被骤然置之于峰顶了,峰顶尖而险,我们席地而坐。不知什么时候,一层薄薄的云遮住了太阳。眼下是千沟万壑,幽深难测,明灭不定。这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声悠长的吆喝声,我九岁的儿子也两手做喇叭状,迎着那声音应和起来。再往前走,渐渐人迹多了起来,这就是仙人崖了。我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浩浩荡荡向山下走去。我突然想起《世说新语·任诞》王子猷“雪夜访戴”的事来: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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