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故乡

□曹子介

我的家乡三阳川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气候温润,四季分明,良田万顷,草木茂盛,享有天水“小江南”之美称。陇海铁路、宝兰高铁、麦甘公路沿着渭河、葫芦河谷地逶迤而行,若人体的骨骼,而渭河、葫芦河就像是人体里流动的血液,构成了三阳川丰满康健的肌体。

六月的故乡,若富有青春活力的汉子,生机勃勃,奔放豪迈,尽显黄土高原的粗犷与不羁。

在家乡,如果说春天是一首清新秀丽的小诗,那么夏天就是一篇激情饱满的散文了。

田野,刚刚脱去锦绣彩缎,又换成斑斓多彩的夏日清凉,虽失去了春天的艳丽,但唯美的视觉盛宴,始终像一顿饕餮大餐,飨食着我的味觉。泼墨一样的玉米苗,青白色的菜籽,金黄色的麦子,白花花的洋芋花,蓝盈盈的胡麻,五颜六色的月季,还有那洁白如玉、扑鼻而来的脆瓜,红中透黄、晶莹玲珑的杏子,整个家乡被六月的巨笔描绘成一幅多彩的油画,充满着浓浓的墨香。

最惹眼的莫过于麦田。麦浪滚滚,银镰霍霍,捋一把汗水,把收获的幸福拢在心窝,把满足的希冀写意在眉角。抬头,看一看湛蓝的天,望一望刚刚驶过的动车,听一听鸟儿啁啾的鸣叫。俯下身,左手扶麦右手握镰,像割韭菜一样齐刷刷地割倒麦子,束缚成捆。此时,心情无比兴奋,那些割倒的仿佛不是麦子,而是岁月的忧伤,生活的苦楚；那些成捆的麦子,惬意地斜躺在褐色土地上,仿佛操劳了一生的父亲,释然淡定。

顺着麦甘公路,走向那久别了的故乡,走进牵肠挂肚的家乡,一种莫名的乡愁袭上心头,牵绊出儿时六月故乡的情愫。

小时候,六月是最难熬的,也是最快乐的。

五、六月份,青黄不接,新麦没有下来,余粮所剩无几,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能在“六月六”吃上“麦蝉馍”(据说“六月六”吃了麦蝉馍可驱逐蝗虫,躲避虫害,秋田就能丰收),奶奶硬是从刚灌满浆不久的麦田里掐下一穗穗麦穗,磨成面粉,烙成蝉形馍馍。这时,我的馋虫就出来了,还没等麦蝉馍熟透,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阵阵麦香至今想起来令人垂涎三尺。村里房前屋后,栽满了槐树、榆树、泡桐树,浓荫蔽日,那一排排浩大的绿,一直沿着通村小路逶迤而行,你走到那里,灼热的阳光自然会躲向另一边。

最使人眼馋嘴馋手馋的要数杏子了。杏子以果实早熟、色泽鲜艳、果肉多汁、酸甜适口为特色,在当时着实让孩子们受宠。我家园子里有一棵甜核的歪脖子杏树,六月份树上挂满了黄中泛红、红中渗绿如同小孩拳头大小的杏子,这是孩子们经常光顾的地方。按照大人们的吩咐,我每天待在园子的树底下,守护着我家的杏子。每当这时,总是忍不住摘一颗软软的鲜艳的杏子,咬上一口,杏汁喷涌而出,酸甜酸甜,直击味蕾,这可能是我小时候吃过的天底下最美味的水果了。

渭河里游泳是六月天孩子们的必修课。中午乘大人们午睡,约上四五个小伙伴,顶着烈日来到渭河边,快速脱去衣裤,跳进浑浊冰凉的河里,狗刨式、立式、仰泳,样样精通。有时,扎一个猛子；有时,淹虾米比赛憋气时间长短,那种忘我的惬意是无法用语言比拟的。估摸着时间,乘大人们快睡醒了,我们穿好衣服,快速回家。但我们的行踪还是被发现,大人们让我挽起裤子,用手指甲轻轻一划,出现白色印痕,即确定我们河里游泳去了。这时,轻则一阵责骂,重则屁股上一顿巴掌,但骂归骂,打归打,河里游泳还是要偷着去的。那个时候,大人们是绝对不容许我们去河里游泳的,因为六月的天气像小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朗朗,猛一下子就阴云密布,大雨倾盆,河水上涨,大水不期而遇。

站在故乡六月的肩头,任思绪的野马在广袤的草原上驰骋,任哺育我成长的摇篮在花丛锦簇的童年里放飞梦想,任脑海里故乡熟透的土地种满思乡的恋情。

岁月荏苒,白驹过隙。尽管已到中年,但在故乡,我永远是一个孩子,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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