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痛□刘继斌(天水)

一觉醒来,天已放亮。晴朗晨光下,小儿已自在地玩耍,母亲栽植于墙角的月季开得正旺,从葡萄枝叶间渗进的太阳,形成点点星光,偶尔从门外传来小贩“打豆腐”的吆喝声,划破村庄的宁静。这是我整个童年的记忆,连我的小儿也有幸享受,甚是感谢母亲。她用眼角的皱纹积累了两代人的情怀,然而我,一直以来只是赖在床上回忆,迷失于自己的光阴里。

去年冬天母亲来县城看病,我竟因工作无法抽身,一个星期都让妻子陪同。等到休息日陪伴她去医院,只是排队取药做针灸,这稍微的等待,便已让我很不耐烦了,于是回来的路上,我只管自己向前走。母亲走在身后,我想自己的脚步已经很慢了,却也等不到她,好几次回头张望,才发现她在人群中步履维艰。那一刻,我才发现母亲确实老了,因为抚养儿孙的劳累,因为无情岁月的折磨,竟让她连走路都那么难!也许是那冬天的风刺眼,我没有抑制住自己的眼泪,悄悄地低了头站在马路边上等她。

其实母亲腿疼的毛病,应该是八年前落下的病根。那时自己刚刚大学毕业,工作还没有着落,整日闷闷地呆在屋里,想着不着边际的事。

母亲看我心情不好,总也不愿“劳烦”我。于是自己一个人去挖洋芋,然后一担一担挑回来,洗干净,晾在院子里。村里家家都有用洋芋做粉条的传统,把洗净的洋芋粉粹,装在大缸里,一遍一遍地过滤,直到去除所有杂质才可以上锅做粉条。由于过滤洋芋粉的大缸需要好几口,一般人家只有一口,所以必须向街坊邻居去借,我家也不例外。

母亲是站在屋外喊了我好几遍的,可我却始终没有回应,母亲便自己去了。借了邻居家的大缸,一个人慢慢地挪,挪到家门口,又喊我,我还是没有动。进门的时候,母亲摔倒了。我是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才跑出去的,可母亲已经躺在泥水中,满身的泥。那时的我不知所措,只看见母亲抱着腿,只是呻吟。后来被拖拉机送到医院,才知道她的腿骨折了。我似泄气的皮球,蜷在门口默默地掉泪。

后来,我自己有了骨折的经历,才体会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痛。然而当时母亲却忍受着,没有出声。真是痛恨自己!母亲三番五次的喊叫,我这个儿子却始终无动于衷,以至给她留下了终身的病痛。

如今,许多事都已经过去了,然而每每念及母亲,都有说不完的感伤。如所有勤劳的农村妇女一样,她用粗糙的双手为儿妇换取一饭一粥,用最纯朴的言语教会了我做人的最初道理,也用一生的汗水浇灌了我们的幸福。

岁月还很长,但愿母亲的病痛能够减轻,但愿她能够一直陪伴我们,就如她种于墙角的月季,年年开放,弥久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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