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一砣 □朱文建

川话的“令”字音，有冻、凝固的意思，冷天水里起了凌贝儿，就是凌冰，冰块，还有熬出来的猪板油，好的就要令起，不好的就起汤汤令不起，就是凝固不起。因为没有合适的字，就用这个字来代替。除此之外，令还有一种更深层的意思，那就是等同于焊，经常都说，令起甩都甩不脱，那就是焊得邦紧。这里的令也可以用巴来代替，巴一砣，但巴起就不如令起更牢靠了。

现在令一砣的事多得很，比如，有人在路上埋起脑壳边看手机边走路，一不小心撞到路边的路灯杆子上，脑壳碰起个青包，腰杆也遭扭到了。本来就是自己的责任，哪喊你走路不看路，偏往杆子上碰，灯杆立在路边惹你了啊？但遭碰了的人就不这样子想了，那不得行，进医院要花好多钱，总要找个乘火（负责）的。这是哪个立的杆子，咋个要立在这儿？要是没有杆子，我脑壳会碰个包啊，我腰杆又得遭扭倒？总之是挖空心思找些歪歪道理要喊人家出血（拿钱），这个就是令一砣。

老憨有一次也差点遭人令一砣。电瓶车正火的时候，他也去跑过一阵子，那阵勤快点一天也能挣两三百块，又来钱又自在。那天他搭了一个女的，年龄也不大，就三十多岁，说到一个地方去等人。穿街过巷到了地方，女的下了车给了钱将要走，哪晓得一下跑来一条黑狗，一身兮脏，红不说白不说，朝女的脚肚子上就是一口，还没有回过神来，狗一趟子就跑得没了影。

女的哎哟一声惨叫就姑（蹲）了下去，老憨赶紧跳下车来问咋个的？女的脚肚子上一圈狗牙齿印，流出血来。这个要打预防针，不打不得了。前头不远就有一家诊所，老憨也是好心，又把女的拉去诊所打了狂犬病疫苗。女的打了个电话，一个男的也赶了过来，老憨松了口气，把人交脱骑起车就要走，男的一把拉住车说，你走啥子走？老憨说又不关我的事。男的问他认得倒那条狗不，把狗找出来。老憨说，我哪认得倒那条狗。侧边人都说，那就是一条流浪狗，咬一口就跑了，有几个人都遭了。

男的就拉倒老憨不准走，找不倒狗就找他。老憨说，你找我做啥子，又不是我咬的。男的说，你不把她拉这地方来，她就不得遭狗咬，所以你就要负责。女的也说对呀，就是你把我拉起来才遭狗咬的。老憨说，你不坐我的车我就不拉你来了，又不是我估倒拉你的。狂犬疫苗要打三次，就是一两千块，反正他不赔钱就不得行，高矮都要令一砣。围观的人都笑，这简直耍赖横扯。老憨也没得那么憨，不是自己的事哪能赔钱，那钱又不是风吹来的，他马上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来了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对那个女的说，你不喊他拉来他就把你拉来了？这是啥子逻辑，照这样说，那他就该去找卖车的了，老板不卖车给他，他就不得骑车了，结果判女方负全责，老憨不负任何责任。女的说，那他骑电瓶车非法搭人呢？警察说，这个是另外一码事。老憨也不瓜，还等倒警察来处理？骑起车就走了。过后老憨摆起这事我们都笑瓜娃子，有不要脸的，就没有见过这种不要脸的。

令一砣就是不去找自身的原因，总想推卸责任，找个人来背黑锅垫背，其实就是无赖流氓的思维，俗话说，人不要脸鬼都害怕，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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