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唢呐:一种正在消逝的仪式感

2017年,第四批甘肃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公布,秦安唢呐演奏艺术榜上有名。

秦安唢呐历史悠久,据传生于秦安的人文始祖女娲曾制作“笙簧”,而距今已有7800多年历史的大地湾遗址出土的吹响,诸如埙、陶哨等乐器,则是唢呐的雏形。秦安唢呐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它以实用与娱乐的表现形式,体现了秦安大地湾子民的生活情感与民风民俗,具有人类文化学、民俗学、宗教学、音乐礼制等重大的历史意义与价值。

为了解秦安唢呐目前的现状,记者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了秦安唢呐非遗传承人牛俊虎。采访当天,了解到牛俊虎正在距离秦安县城15公里的兴丰镇朱李村参加庙会表演,一大早记者便驱车前往,车子在蜿蜒的山路盘旋,还未到达目的地,一声声响亮的唢呐声便从山坡顶上传来。

寻声而至,一支唢呐演奏队伍正绕着村庄缓缓前行,队伍里带头吹唢呐的正是牛俊虎。

牛俊虎的唢呐演奏技艺全凭祖辈口口相传,到他这一辈已经是第四代了。据他介绍,自己的太爷清朝时曾在后来做了四川彰明知县的牛树梅家当跑堂,逢年过节,牛树梅家但凡宴请宾客时都要请唢呐班来迎客,天长日久听得多了,牛俊虎的太爷也喜欢并学会了吹唢呐,待技艺娴熟后他的太爷便开始走艺。受其影响,唢呐技艺在牛俊虎家族中一度兴盛,而他的父辈们皆会吹唢呐。

当牛俊虎还是小孩子时,逢年过节村里唱戏,或是哪家有红白事的时候,总会有人来家中请父辈们去吹唢呐,平日里长辈们也常会在家中练习,日复一日的耳濡目染,唢呐的声音对牛俊虎而言可谓再熟悉不过。不过要说真正让他下定决心开始学吹唢呐,则是因为1991年时,六十多岁的父亲突然辞世。牛俊虎记得,就在父亲去世不久后,村里又有一位老人去世,老人的家人前来请牛俊虎的叔父及几个兄弟去吹唢呐。当时,虽然父亲留下的唢呐曲子牛俊虎都记在心里,但让他懊恼的是自己却不会吹。

“我当时就想,这毕竟是父辈手里传下来的一门技艺,家族中就我不会,身为后辈,感觉有违‘孝\’字。”牛俊虎说,也是从那时起,他便正式开始跟着叔父学吹唢呐。从天水师范毕业,再到当教师,从农村再到进城,直至退休,牛俊虎这一吹就是三十多年。

“要说起吹唢呐,我们家族中包括我和哥哥、侄子在内,还有五个人都会。”采访中,当记者问及家里唢呐的传承情况时,牛俊虎难掩自豪地回答道。多年来,在唢呐学习过程中,牛俊虎处处留心,除了凭记忆对父亲留下的唢呐曲谱进行整理之外,还搜集记录秦安民间唢呐曲牌30余首。截至目前,作为秦安唢呐非遗传承人,他演奏的唢呐不仅参加过公祭伏羲、女娲的大典盛会,还参加过多次省、市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演。

据牛俊虎介绍,秦安唢呐作为历史悠久的一门民间艺术,曾经有过广泛的群众基础,而其流传范围也很广,主要分布于魏店、安伏、千户、西川等乡镇。其根据参与事项不同,曲调亦有所不同。他如数家珍地说道:“唢呐主要分欢音和苦音,其中欢音多用于婚庆、祝寿,像喜庆、吉祥的《抬花轿》《寿宴客》等都是欢音曲子；庙会上虽然也使用欢音,但曲调则较为庄重,像今天吹的进行曲《将军令》就是以欢音为主,中间稍微有点变调；而哀婉低沉的《雁落沙滩》等曲子则属于苦音,通常用于丧事。”

牛俊虎告诉记者,在秦安,婚丧嫁娶是用唢呐最多的场合,也是这一民间乐器表现最突出、最能发挥自身特点的场合。以往多数秦安人仅从唢呐吹奏的曲调中,便可判断出这里是办喜事,还是办丧事。作为民间传统乐器,秦安唢呐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融合了秦安老调等一些音乐元素,在民间为群众所喜闻乐见。鼎盛时期曾组班成百个,他们以民间班社形式存在,流传下来的曲牌多达40余种。

随着时代变迁,秦安唢呐的曲子也在进行着革新,除了一些传统活动中仍沿用以往的曲目外,在日常的红白事中,牛俊虎也会吹一些人们熟悉的流行歌曲,他笑着说:“吹唢呐也是要与时俱进的嘛,如果一直吹老曲子,很多年轻人听不懂,也就不接受了。”虽说如此,但牛俊虎仍旧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那些即将在人们记忆中远去的老曲子能够保留下来。

现如今,让牛俊虎感到有些遗憾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并不喜欢吹唢呐。而且随着近年来国家越来越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牛俊虎虽然也有了机会带着唢呐走进秦安二小的少年宫,并开展了一系列非遗进校园活动。但面对着对唢呐演奏艺术兴趣不高的新一代,牛俊虎心里暗自着急起来。他说:“虽然现在也有小孩子在学唢呐,但对于这门传统技艺真正感兴趣的却少之又少。只要有人诚心实意想学,我非常愿意倾囊相授,只要能把这门技艺传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牛俊虎说,80年代以来,由于受商品经济的冲击及多元文化的并存,民间唢呐的存在日渐萎缩,流传地域随之缩小。近几年来,除了每年农历正月庙会时还能用到唢呐之外,平日里唢呐的用途已越来越少。尤其是农村地区,随着外出务工人员的增多,不少年轻人觉得传统仪式太过麻烦,还不如几桌麻将来得更省事。“但大多数老人还是觉得在婚丧嫁娶中,唢呐迎客这样的传统仪式很有必要,最重要的是能通过这种仪式感来教育下一代。”说到这里,牛俊虎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起来。也许,他眼中那个唢呐演奏艺术繁盛的时代,正在岁月中飞速流逝,那些在过去来了重要贵宾,还需吹着唢呐去村口相迎的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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