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头的一盏灯

○先生志○

汪老师中等身材,年轻帅气,眼晴虽小,却光芒四射,不怒自威。他是我的班主任,又教我们数学,上课条理清晰,举一反三,讲得很透彻。汪老师老家在学校后面的半山上,新家在学校对面的四门街上,站在校门口向北望去,沿着学校墙边长长的胡同便能看到他家房门。

汪老师每天下午放学后去老家吃饭,饭后和刚上幼儿园的女儿一起顺弯弯曲曲的山路下来,穿过操场,走进学校来阅作业。这时我肯定在校园里的洋槐树下看书,一看汪老师来了,我故意装作没看见,分外认真,汪老师定然夸我几句,借机教育女儿。时间一长,我的自欺欺人成了真的发奋苦读。

汪老师的宿舍和我的很近,我住拐角西边第一间,他住北边第三间。晚上看着汪老师窗户上昏黄的灯光,我心里暖洋洋的,分外踏实。作业错了,他隔门喊一声,我便过去,他细心讲解,直到我完全弄懂才放我出门。作业阅完,汪老师便回新家。有时住在学校,这一晚,我的梦都是香甜的。

偶尔,汪老师会和我谈心。说谈心,其实是他大方地问,我拘谨地答。有次他拍拍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认真学啊!咱都出身贫寒,上高中考大学不现实,你就踏踏实实考个中师,当个老师,就算挣下光阴了。当然,中师不容易考,你要准备脱三层皮……”说完,汪老师拍了拍我的肩,我感受到了来自那只大手的阵阵温热,大地一样厚实。这番话像黑夜中亮起的一盏明灯,照亮了我懵懂的内心世界,也为我照亮了成功的捷径。破釜沉舟,卧薪尝胆,这些平时听过的高深莫测的滥殇说辞在这番朴实无华的话前突然之间失了血色!刻骨铭心,沦肌浃髓,我牢牢记住了这些话。

汪老师属于“笑面虎”型的老师,别看整天笑眯着眼,可教训起学生毫不手软。一次升国旗时,汪老师狠狠教训了一个油头粉面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事后这男生的母亲来了。她拄着钢筋,挥舞着手臂,气势汹汹来学校大闹,学校停了汪老师的课。这令我义愤填膺,便撺掇几个学生一起去找校长,并在公开场合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当然,我们的书生意气是无异于以卵击石的。那天中午我去买盐,在校门口碰见汪老师,三周未见,竟有隔世之感。汪老师面色憔悴,有点沧桑。见了我,笑道:“不管谁教都一样,把学习抓紧!”我本来想说句话,可鼻子一酸,眼泪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立马背过身去。看着汪老师远去的身影,我怅然若失,无法释怀。好在一个月后,汪老师又笑眯着眼给我们上课了。

当时我们的兰国清老师还未退休,就住在汪老师隔壁。兰老师一条腿安着假肢,走路“咯吱咯吱”响,但在学生心目中分量很重,因为兰老师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且钢笔字极好。汪老师是兰老师的学生,他毫不顾忌对我们语文老师的不满,并将我引荐给了兰老师。正因为汪老师的偏爱,我才成了吃夜草的马,有幸得到兰老师的指导。兰老师第一次给我阅作文,居然只打了七十八分,这让我极为扫兴,但孙学亮看后,却惊诧得差点流出眼泪。学亮高我两级,对各位老师的掌故自然熟悉,原来兰老师阅作文从来没超过七十分,能阅个六十分就已是天大的恩赐。经学亮一说,我才发觉那满满一大页气势磅礴排山倒海般的批语中全是溢美之辞。今天我能提笔写下这些,也全赖那时的影响。

学校来了个实习老师,天水市人,姓丁。丁老师时髦,西服领带,皮鞋一尘不染,平时大大咧咧,上课常信口开河。丁老师上过的课,汪老师经常上第二遍。一次课上丁老师又胡言乱语,大意说当父母的就应该给学生把饭做好,做不好学生就应当发脾气,并以自己学生时代一次摔碗的壮举为例充实自己的言论。这话如一颗炸弹扔进了茅坑,一时群情汹汹,许多学生挥拳揎袖,准备一回家就向父母开战。好在汪老师及时拔乱反正,足足用了半节课的唾沫,才浇灭了学生心中蠢蠢欲动的激愤之火,重播下忠孝仁义的种子。

初二时我们重新分班,我到了一班重点班。汪老师不再当我的班主任,但依旧教我们数学。我也搬出了学校,虽然见面机会少了,但汪老师依然关心我,隔三岔五询问我。在我心中,他依然是我的班主任,大事小事都去找他。只要汪老师在,我的心就踏实。

升到初三,他经常晚上把我们几个好学生叫到办公室辅导。他把答案收起来,让我们先做,再对答案。一道证明题我有了不同的想法,做出来和答案不一样。我们几个激烈争论,唾沫横飞,谁也说服不了谁,到了十二点,还没分出个子丑寅卯。出来时校门已上了锁,那夜月明星稀,汪老师便领着我们翻校门。皎洁的月光下,老师领着我们边翻校门边激烈争论,那一幕成了我心底最为靓丽的风景!第二天一早,汪老师对我说:“我昨晚想了想,你的做法也是正确的。”呵!我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

汪老师对我们要求极严,初三时一次校内竞赛,我得了第一名,心里美滋滋的。第二天午自习,汪老师把我们几个得奖的爱徒叫到办公室。一进门,便是一顿骂,我们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骂完又吼:“知道为什么骂你们吗?不知道吧!最后一道证明题没人会做,这我不怪你们。昨天我等了一天,今天又等了一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得了奖,都尾巴翘得高高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抱着这种态度,能学好吗?”汪老师的愤怒滔滔不绝,骂得我们两股战战,但心里却暖暖的。骂完后他又面带微笑,心平气和地为我们讲了难题。

三年中,有太多故事。今日,我也已成为教师,传承着汪老师的言谈风范,尽我身为人师的责任,努力如汪老师一样,成为亮在学生心头的一盏灯。

我最为庆幸的是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遇到为我指点迷津给我温暖的人,他们就像一盏又一盏明灯,照亮着我前行的路。在这些人中,我上武山县四门初中时的班主任汪胜利老师绝对是最亮的一盏。

□王孝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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